(感謝書友“書友150211231504957”和“極品渣渣崽崽”的打賞支持。前面的章節發了兩遍,是因為141章審核出錯,不得不重發,抱歉。)
杜毅將呂歆的素描畫完時,斜陽已經沉向西方,天色漸濃。
剛嶄露頭角不久的晚霞,從天際倒映下來,暈開了一整個水面的濃豔斑斕。
溫度降了一些,秋風也來得更為迅疾,落葉撲簌簌地河灘上翻滾,大多都會飄入水中,隨著瀲灩水波,沿水庫邊緣堆積,結成一圈斑駁的圍邊。
光線變得黯淡,金秋好像成了晚秋,每一個人的心裡,都隨著夜幕拉近,滋生出幾分清寂。
將素描從畫架上取下,杜毅看了看,覺得可能這是迄今為止,他生平畫得最出色的一副素描畫。
不僅是因為他畫得格外用心,呂歆能夠耐著性子端坐在椅子上幾小時鮮少動彈,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畫好了麽?給我看看。”
一看杜毅把畫取下,想來是畫完了,呂歆連忙從椅子上站起,跑向杜毅。
沒跑出兩步,出於坐了太久,血液循環不暢,隻覺一股電擊般的疼痛從腳底發源,瞬間麻透整個腿部,她是不由自主地一個踉蹌,向前栽倒。
杜毅見狀,急忙向前疾跨一步。很及時的,他抓住了呂歆的胳膊,把呂歆扶了住。
胳膊被杜毅拽住,呂歆的重心卻依然控制不住地倒向杜毅,一頭撞入杜毅懷中,把杜毅頂得倒退兩步。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感受到頂在杜毅胸前的額頭上,傳來急促有力的心跳,好像把她的身軀都頂得隨之起伏,甚至連血脈都跟著張弛,呂歆的臉頰刹那滾燙,心臟更是萬馬奔騰地遽然加速。
下意識地慌忙直起身,呂歆倉促抬頭。
杜毅眉頭微蹙,面色掛慮,夕陽的余光染紅了他的雙眸,他就像天水之間的一縷光線,近在眼前,能夠觸及,卻握之不住。
一天來努力憋著的情緒,在這一刻,壓抑不住地衝出膈膜心肺,如天邊的晚霞般,滿溢而出,濕紅了她的眼眶。
“快把畫給我看看。”
呂歆並不想在這所剩無幾的相處時光中,功虧一簣地讓杜毅看見自己的眼淚,她匆忙低下頭,一邊飛速擦拭著眼角,一邊伸手去拿杜毅左手上握著的素描。
因為剛剛的意外,花了杜毅好幾個小時的素描,被擰出了褶皺,呂歆蹙緊眉頭,懊惱又心疼。
“嗯。”
把素描遞給呂歆,眼見著一行清淚,從呂歆的右臉頰上滑落,杜毅想要幫她擦去,可剛伸出手,他看到自己畫了幾個小時素描的右手上,全是烏黑的筆墨。
意外,時常不分場合地發生。有時候,杜毅覺得老天很不近人情,總在關鍵時刻潑人一盆冷水,不讓人順心如願。
很無奈地把手放下,杜毅搓了搓手。
他很想趕緊把自己的手搓乾淨,但他知道,其實一切都是徒勞。
秋風不會顧及枯葉的流連,黑夜也不會忍耐光明的長存。
現實總是殘酷,而或許,殘酷才會讓人記憶深刻。
被淚水迷糊開的眼角,瞥見杜毅右手抬起,觸向她的臉頰,呂歆的心臟驀地停頓了一拍。
知曉杜毅要做什麽,心生幾分期待的她,身軀頓時繃緊,微顫,可杜毅的手抬起又放下,這讓她有種體溫瞬間降至冰點的心涼。
她的目光,從素描上移開,愣愣地停留在杜毅緊貼褲邊微微搓動的右手之上,良久難以釋懷。
雖然用漂亮來形容男生的手並不合適,可杜毅的手,在呂歆看來,就是漂亮。
大概是由於從小握畫筆的原因,他的雙手手指,比學了近十年鋼琴的她還要來得修長,盡管現在沾染了筆墨,但瑕不掩瑜,反倒更凸顯它原本的清爽乾淨。
杜毅曾用這隻漂亮的手掌,給她表演過驚豔的打水漂技術,那時候她就注意到杜毅的手,好看得過了分。
尤其是握著畫筆專心致志的時候,他的手指骨節一動一動的,會散發出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睛的魔力。
有那麽一陣子,她很想牽起這隻手,穿越阡陌巷道,翻越萬水千山,海角天涯,四海為家。
只是,每一天,人都會從夢境中醒來。
不管夢境中是如何的歡聲笑語鮮花怒放,夢醒時分,只剩悵然若失。
那一種好像擁有過,但實際上從沒有擁有過的酸澀情緒,有時候會讓人產生心肺撕裂般的痛感。
“我要轉學了。”
內心伴隨著心跳,一扯一扯的悸痛,明白這一刻就是夢醒時分,是時候直面現實,呂歆抬起頭,強忍住淚意,望向杜毅,難過地咧嘴浮笑。
“我知道,別這副表情,又不是不能再見,你爸不是還在清河嗎。”
“會再見嗎?”呂歆輕聲問道。
“肯定會的。申市不遠,從婺市到申市,坐火車大概只要三個半小時。從清河到申市,大約要兩個半小時。六個小時的距離,只是一天的四分之一,很短暫。”
“明明很長。”六個小時的距離哪會短暫,為了安慰她,杜毅愣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呂歆的嘴角微微往上翹了翹,笑著,心裡卻更是想哭。
“假如見面的時間是六小時,你還會覺得長嗎?”
“不會。”
見面時間是六小時,那哪還會長呢,一天、一周、一月,甚至一年,都很短暫。
杜毅總是有能力讓人折服,也總能置身事外地把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 這讓呂歆的內心更為揪痛。
“所以再見不難。”
再見真的不難麽?如果不願再見呢?或者不讓再見呢?
不遠千裡把呂歆送往婺市,杜毅料想呂複興和溫淑慧絕對不會那麽容易允許再見發生。
再見其實很難,或者不複再見也說不定。
可是,有些事實沒必要揭破,畢竟知道現實的人本身,也不太願意承認這是現實。
“嗯,再見不難。”
聽杜毅這麽一說,覺得再見或許真的不難,心頭忽的輕松了很多,呂歆釋然而笑。
當父母提出要把她送去申市上學時,一向順從的她,沒有反對父母的意見。
事實上,當時心灰意懶的她,本身也有離開的念頭。
只是,那種念頭,隨著國慶假期無限趨向結束,日漸稀薄。
剛剛站在杜毅面前,目視著一如既往溫涼如水的杜毅,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她更是有種想要衝到父母跟前,告訴他們“我反悔了”的衝動。
不過,現在,她覺得離開也好。
離開,至少還能看到杜毅的一絲不舍,至少能讓杜毅的目光,不去關注身邊其他的人或事物。
而留著,她所能看到的,大概永遠只有杜毅的視線,一次又一次地從她的身上漫不經心地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