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慘敗，讓高一三班平日裡原本活潑的氣氛，變得沉悶了些。

　下課時間在教室裡四處走動或是到陽台上談天說地的人，較之以前，也少了很多。

　課余飯後，舉目望去，都能看到很多臥薪嘗膽的學子，在孜孜不倦地苦學疾書，那勤奮勁兒，絲毫不遜色於即將面臨人生一大關卡的高三學子。

　別班的學生路過高一三班，都不會情不自禁地嘖嘖兩聲，嬉笑著開涮三班這是要全員考華清，人人上京大。

　杜毅是三班少數幾個沒有被這種壓抑環境影響到的人，和沒心沒肺不怎麽在乎成績的張嘉一幾人一樣，他是日複一日的心情大好。

　倒不是因為他在月考上發揮出色，能夠眾人皆醉我獨醒，而是他開學後的屢屢優秀表現，贏的了大家的尊重，這校園生活，沒了什麽恩恩怨怨，他在三班成了人人都願意搭話交好的角色，就連周一帆之流都主動找他道歉，日子比之被人視作眼中釘的從前，自然要舒坦很多。

　隔壁的位置還是空著，沒人填補，杜毅也沒有往靠牆的位置坐，偶爾側頭，看到窗外那棵頑強著只是稍稍添了點昏黃之色的香樟，容貌完整，毫無殘缺，他都會想起那個曾經坐在他身邊，每當他一轉頭，都會迅速奪走他視線的女生。

　才過去兩個多星期，她的模樣就已經有些模糊了。杜毅也沒了當初的那種感傷，時間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把很多情緒都撫平，剩下的追思。似乎只是因為身邊太空蕩，怎麽都習慣不了。

　徐璐又談起了戀愛，她的新小男朋友蘇川，也正是她和夏小麥的前桌，杜毅有著頗為深刻的印象，記得他曾在軍訓時彈過一首《同桌的你》，入門水準。

　徐璐這次學了乖。也可能是害羞，怕被杜毅說道她之前那段短暫戀情。她沒有把蘇川帶上和杜毅以及夏小麥一起就餐，而是刻意地避了開，吃飯基本都和蘇川一起在快餐店吃，鮮少在食堂出沒。

　夏小麥向杜毅抱怨徐璐有了男朋友忘了她。把她給冷落了，一點都不仗義。

　杜毅笑笑說，戀愛本就是二人世界，見色忘友才是正常人該有的表現，別死皮賴臉地去摻合，打攪人家的濃情蜜意。夏小麥說他是在諷刺她和徐璐之前的作為，杜毅咧嘴一笑，不置可否。

　外班關心杜毅的女生，越來越多。杜毅差不多每天都能撞到不少“偶遇”，甚至還有明目張膽的秋波暗送。

　周三體育課下課回來，杜毅桌兜裡突然多了張許巍的簽名cd。張嘉一看見後搶了過去，打開後，裡面掉下了張寫滿膩歪文字的小卡片，其中含義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此諸類，並非個例。杜毅頗為困擾。

　學校實在太小，很細微的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被有心之人，散播得沸沸揚揚，杜毅擔心夏小麥聽到些流言蜚語後，會胡思亂想，分了心神。

　這個年紀的女生，是很缺乏安全感的，知曉夏小麥不是那種大度灑脫到目空一切的人，她知道後，可能會表現得風輕雲淡，但心裡一定會惦記著，杜毅可不希望她為此牽憂煩愁。

　時間如水而逝，周四晚自習第一節課，杜毅被曹劍找了上。

　自從呂歆離開後，杜毅和曹劍的關系就變得淡了，就連一起上的體育課也難有交集，大概是因為聯系二人的紐帶散了開，距離也就自然而然拉遠。

　對此，杜毅倒沒怎麽放在心上，畢竟進學生會不是他的本意，他對日後成為學生會主席之類的欲.望，也就停留在可有可無的程度。

　而曹劍其人，杜毅也沒多指望萍水相逢，他能給自己帶來多大幫助。

　有本書的名字叫做《你若盛開清風自來》，寫的是民國才女林徽因的愛恨人生。

　林徽因之所以能夠為眾多才子文人追逐，可不僅是因為她容貌出眾，更是因為她才華橫溢。

　只要自身有才能，杜毅相信今後有的是機會遇上高人，完全沒必要為一個目前不見得能有多少影響力的二代而費心。

　曹劍找杜毅不是為了私事，而是學生會的公事。

　前陣子，浦河中學出了位白血病男生，全校積極捐助，幫助那位男生走出了難關，經媒體一番渲染後，這事在整個婺市都小有影響。

　不少人看了那“只要人人獻出一點愛，世界就是美好的人間”的新聞標題，就已經泫然淚下，浦河中學更因此被表彰為全市精神文明建設先進集體。

　婺市教育局就此事，發了個號召學生“積極參與公益活動，體會人文關懷”的文件，這事落實在婺市一中，學生會當然免不了要參與。

　公益活動，這事往大裡說，很麻煩;往小裡說，其實也很好辦。

　向敬老院送溫暖，是公益活動吧，節假日組織幾輛車，把學生們往敬老院一拉，邀請當地的一兩家新聞媒體，哢哢拍兩張照片，隔天上個報紙，對於大部分學校而言，類似這樣的行動，足以交差，算是完成了積極參與公益活動的任務。

　但身為婺市地位最為拔尖的高中，婺市一中可是教育局重點關照的對象，這麽乾的話，上頭肯定會不滿，領導們可不敢做表面文章，又討論不出個之所以然來，就想著要學生會的學生們一起群策群力，看看能有什麽弄出個好活動來。

　高中生們畢竟能力有限，站在自己能夠做到的角度考慮，主席團加辦公室的七位成員討論了一節晚自習，得出來的活動方案，都很小家子氣，也很形式主義，逃不出送溫暖和捐助之類的范疇，甚至還有植樹這種毫無營養的提議。

　曹劍強調既然要做，就做好，而要做好公益活動，在他看來，最起碼要有持續性和影響力，不能今天做了，明天就拋在了腦後，那毫無意義。

　杜毅對曹劍的話深為認同，但要主業是學習時間有限的高中生弄出個有持續性和影響力的公益活動，在杜毅看來也有點強人所難。

　討論來討論去，得不出什麽好方案，又不能耽誤大家太多的學習時間，曹劍無奈地讓大家回去好好仔細想想，結束了討論。

　杜毅本來要自己一個人走，但曹劍在鎖辦公室門的同時，把他喊了住。

　杜毅在剛才討論時，表現得很不積極，一副興趣欠奉大家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樣子，曹劍看在眼中，心有疑惑。

　他覺得以杜毅的能力，不應該如此平淡，在追上了杜毅後，曹劍向他問道:“是不是覺得大家的討論很無聊，沒有半點參與的心情?”

　杜毅笑了笑:“公益活動其實就那幾樣，我們又是學生，再怎麽討論，能做的屈指可數。你還要持續性和影響力，那就更少了。其實能想到的，大家都已經想到，我也想不到什麽好的。”

　確實，身為高中生，能力時間都有限，一定要把公益活動做出多大的影響力，挺不切實際，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曹劍緘默了片刻，道:“那你覺得大家討論的方案中，哪個比較好。”

　杜毅道:“我們是學生，我當然更希望能為學生做點事。”

　目標是學生的公益活動可不多，曹劍稍一思索，問道:“你是說助學?”

　“嗯。”杜毅點點頭:“你要持續性和影響力的話，那在助學後面加個‘金’字，就挺不錯。一些知名大學不是有很多名目繁多獎學金嗎，咱們學校有貧困生助學金，但金額不多，我想要是能弄個助學獎金出來，也算是能長期幫助到一批貧困學生。”

　“這不好辦啊。”

　據曹劍了解，迄今為止，國內也沒個像樣的高中助學獎金，而高中已經脫離九年義務教育之列，學雜費盡管比不上大學，但對一些貧困學生而言，也是很大一筆負擔。

　社會對高中貧困生的重視程度，較之大學貧困生，可謂天壤之別，這是大人們的疏忽，還是政策的不落實，曹劍不想去評論，他明白的是真要弄出個助學獎金，的確能滿足持續性和影響力的要求，不過他覺得以學生的身份，要弄個高中助學獎金有點難於登天的感覺。

　排除掉任何潛在的困難，就拿錢這助學獎金的核心問題來說吧。 錢少了，幫不了多少人，這助學獎金也就成不了氣候;可錢多，又沒處去籌集，總不可能指望天上掉下來。

　助學獎金的想法很美好，可現實很殘酷啊。

　“的確不好辦，但你覺得有持續性和影響力的公益活動，哪個是容易辦的?又想弄出點影響力，又不想費力氣，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助學獎金在杜毅看來，比起很多真真假假的公益活動，更具有實際意義，至少能夠實實在在地幫助到人。

　不過，他也清楚這個想法要實施起來，困難多多，並非他一己之力能夠做到。但如果曹劍有心支持這想法的話，有幾個志同道合的人，他不介意試一試。

　人生嘛，努力去做些有意義的事，即便失敗也無悔。

　而青春，不就是無懼失敗的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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