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是怎麽想的,也不管你未來想做什麽,至少老師和我和你媽一樣不會害你,以後呢要對學習用點心,也要對老師尊重些。”
向一臉冰霜的王慧娟點頭哈腰不無歉意地道了聲別,一手拿著杜毅的畫冊和杜毅並肩走出辦公室,杜建城一手揉了揉杜毅的腦袋,在心中暗歎了口氣。
自己這孩子生性寡淡,對什麽都不甚在意,惟獨對畫畫情有獨鍾,真要說服他不畫畫多關注學習還真是件難事。
說起來喜歡畫畫倒也不是什麽壞事,畢竟這一點是言傳身教於他這個愛好國畫的老文青的,但在杜毅這個年紀,興趣和學習相衝突確實讓人頭疼。
杜建城倒不一定要杜毅對學習有多上心,可這眼看初三都快畢業要從初中滾蛋了,還被王慧娟因為杜毅學習態度的問題把自個給叫到學校“教育”了一趟,可見杜毅對學習的輕視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程度。
他有些想要語重心長地對杜毅教育一番,但細細一想,在辦公室裡的時候,語速快得跟連珠炮似的一句話說八百個字都不帶喘氣的王慧娟已經把他能說的話都說完了,他再想說些什麽,還真有些詞窮到捉襟見肘。
覺得自己這文化水平有限的爹當得也是無奈,再加上在辦公室裡被王慧娟訓得不輕,他的一張老臉被這初夏略帶暖意的太陽一照那是一個滾燙。
“學習我有數,老師我也沒不尊重。”
和杜建城一樣,杜毅的心裡同樣有著無奈。
作為一個前世失敗極度渴望在今生活出肆意色彩的重生者,他就是個違背常理包藏著不可說秘密的存在,心思沒人能懂。
他所有的所作所為,甚至他本人,可能在別人看來,可能有如天邊僅有一朵的孤雲般飄渺到不可理喻。可實際上他並非虛妄,他和每一個活在當下的人一樣有血有肉,隻不過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未來是怎樣的,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未來的路可以怎麽走。
“怎麽個有數法,是能上一中呢,還是不能?”
杜建城平日並不怎麽過問杜毅的成績,因為他這兒子,從不給他驚喜,也從沒讓他失望,他所期待的底線杜毅歷來都達到了,他所期待的上限杜毅一次也沒夠著,無一例外,久而久之,他就失了過問的興趣。
反正基本上每次大考過後,杜毅都會把試卷帶回來讓他簽字,再加上清河鎮中有動不動就開家長會的習俗,杜毅什麽學習水平他是一目了然。
但現下,臨近中考,被王慧娟這往學校裡一叫,他有些心緒惴惴,擔心杜毅會考得很難看上不了他所希望的清河一中。
“肯定能上一中啊,考不上我光屁股在清河跑一圈。”
古話說,知子莫若父,換個主賓,知父莫若子,其實也一樣貼切。
杜毅很清楚杜建城需要一顆定心丸,這顆定心丸很簡單,就是他打包票的一句話。
要是換做前世,杜毅肯定不敢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說我一定能考上清河一中,但重生後,清河一中在他眼中如探囊之物,把它當成目標都抬舉了它。
“這可是你說的,要是做不到就別怪我揍你了啊。到時候我和你媽混合雙打,有你好果子吃。”
揍兒子這種事,杜建城已經有些年沒做了。孩子大了,就算有些小過,隻要不鬧出什麽傷人殘己的事,在他看來,就沒什麽好揍的。
杜毅生性安靜,平日裡格局很小,不是待在家裡做作業畫畫看電視,就是幫他到店裡看看店,或者到他媽上班的廠裡幫他媽乾活,乖巧聽話到根本無需他多加勞心。
他很滿意杜毅的這一點,但為人父母總要有點威嚴,尤其眼下中考在即,怎麽說都有些擔憂成績並沒好到哪去的杜毅會考不上一中,他不得不做出一副言出必行的嚴肅表情。
“行那,做不到隨你怎麽處置,但做到了,爸你給我買台電腦吧。”
這些天手繪三國殺圖案稿,即便隻是素描稿子,習慣了電腦作圖已經有些年沒怎麽動筆畫畫的杜毅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有了電腦,繪圖製圖他會得心應手很多,而且也比用紙筆繪畫來得方便,這些天來他一直有慫恿爸媽給自己買台電腦的想法。
前世,杜毅的電腦是高考時超水平發揮考上了個普通二本院校父親獎勵給買的,但這輩子要拖到那個時候才買電腦,他可等不起。
正好,眼下的機會和高考時相似,杜毅的心中不禁打起了小九九。
當然了,提歸提,在這個一台電腦的價格昂貴到足以讓大部分家庭都望而卻步的年代,他並沒有足夠的信心說服勸誘父親給他買台電腦。
但事關未來,隻要有一絲希望,他都必須要爭取。
“買電腦幹嘛,想和你表哥一樣天天玩遊戲啊?”
杜建城有些意外一向不怎麽做要求的杜毅突然會提議要買台電腦,估摸著一台電腦的價格差不多該抵上他家小半年的收入,他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我對遊戲不敢興趣,就是為了畫畫。現在是計算機的時代,任何紙筆能做的事都可以通過計算機來完成,畫畫也一樣。你看姨丈他以前半點不懂電腦,現在還不是被逼著學會了電腦辦公。以後計算機才是辦公必需品,紙筆反而沒那麽重要了。不學會用電腦做事,就跟不上時代的步伐。我想早點學會用電腦作畫,免得日後到了社會上一點競爭力都沒有。”
用自己的前途來綁架父母的意志,這是一種向父母索取某些貴重物品時很管用的手段。
想當年不知道多少毛孩子借著學習的名義唬自己爸媽買步步高小霸王什麽的,到頭來有幾個是真學習的,還不都是用來玩超級瑪麗魂鬥羅。
在十五六歲的少年時代,杜毅就算很想要某件東西,鑒於普通的家境,他並不敢用這樣的手段來“脅迫”父母。
但現下不同,帶著二十六歲的靈魂,杜毅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為此,他並不畏懼於用這樣的手段來向父親索要自己真心需要的東西。
“這個我得回家問問你媽,她要是同意,隻要你能考上一中,我就給你買。”
杜毅的話不無道理,作為一個吃過文化虧的人,杜建城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落後在起跑線上。
自己這麽辛辛苦苦賺錢還不都是為了孩子,就算電腦再貴,隻要兒子有需要,他是眨都不會眨一眼的。
關鍵是,他在家裡沒有話語權,一切唯老婆大人的話是從。
因此,就算他有心,在不知道老婆大人的意見前,他可不敢給杜毅肯定的答案。
“那還是我回家後自個跟媽說好了,你不行。”
杜建城這人一點原則都沒有,懼內到男兒膝下無黃金,老媽讓他晚上別上床他絕對是乖乖到沙發上躺一夜。這樣的老頭,杜毅可不指望他能說服老媽,想著在經濟上一向嚴苛的老媽可沒那麽容易答應買電腦,他決定親自上陣。
雖說懼內是事實,但被自己兒子無情揭穿,杜建城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重重一拍人小鬼大的杜毅腦袋,他嚷嚷道:“什麽叫我不行,你個小兔崽子居然還敢對我用激將法!”
“你說是激將法就是激將法吧,反正我自己回家會和媽說的。”
老爹啊,我真沒用什麽激將法,就是二十六歲了,看得明白。心中這般想著,杜毅嘴角一咧,暗暗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