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書友“yooeon_ss”的打賞支持!)
開學第一節課,是照例的晨讀。
和以往不同的是,這一堂晨讀比平時更加聒噪。
因為高年級的學生,拿教材、分教材、排座位等等事情,都是在晨讀課上完成,時不時總有淒厲得讓人倒牙的拖拉桌椅聲,從上方的樓層穿刺而下,走廊上和窗外還不時跑過吵鬧喧嘩的高年級學生,讓人煩心得不行。
感受到壓力後,有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做也得做”的覺悟,本來總是在晨讀課上開小差的杜毅,由於很看淡各種外界的嘈雜,反倒成了班裡最認真的一個。
被各種噪音惹得眉頭直皺的呂歆,非常詫異於杜毅一反常態的淡定和專心。
被感染著,她也逐漸無視了種種喧囂的外在環境,專心於手中的《語文第一冊》。
不得不說,高中語文和初中語文確實有質的變化,富有浪漫主義情懷的愛情詩,居然佔了課本的不少篇幅。
“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舒婷在《致橡樹》裡如是娓娓。
讀著這首詩,呂歆感覺婺市一中好像也沒有那麽糟糕,反正她就是個不愛動彈的人,鬱鬱蔥蔥也好,綠暗紅稀也好,都和她沒多大的關系。
能夠坐在這個靠窗的位置,如一株木棉般,和那棵橡樹坐在一起,即便根沒有緊握,葉沒有相觸,也很美好。
斐多菲的《我願意是急流》,意象很生動,情感很濃厚。
但和《致橡樹》意境有些相背,放在一起看,怎麽都覺得別扭。
硬要二選一的話,呂歆更喜歡《致橡樹》。
因為,《我願意是急流》裡面,代表“我”的意象,雖然寬廣,但傳達出的愛情,太卑微,太無償。
感情就是在天平上行走,過於卑微的愛情,在她看來,遲早會由於一方翹得太高,而失衡毀滅。
真正幸福美好的愛情,應該像她的父親和母親那樣,地位雖然也沒有完全平衡的均等,但各有長短。
柴米油鹽的尋常瑣事,都是母親主導。
關鍵性的大事,父親從來都有說一不二的權威。
彼此謙讓,互補互助,完全當得起“比翼雙飛”這絕妙的詞。
所以即便大多數時間是人各一方,他們二人之間,不曾有半點隔閡淡漠不說,小別勝新歡的肉.麻癡纏,總是讓她這個做女兒的羞澀於出臥室的門。
盡管不喜於父母的過分忙碌,但像父母這樣相敬如賓又不失相濡以沫的感情,呂歆很是羨慕,也祈禱著他們能夠長此以往的白頭偕老。
《雨巷》的話,課本上的深入解讀,對呂歆而言,完全不如它表面的含義更有意境。
在雨中的小巷裡,必然有數不清的細小青苔,從犄角一路蔓延至青磚灰瓦,隨著雨水的淋漓而下,微微抖動它們的身子,浸潤出墨色,與雕花門窗、斑駁磚牆一起,和出霧狀的朦朧。
這時候,一個手持繪著素淨梨花圖案油紙傘,穿著梅花雲紋粉紫色旗袍的素雅少女,如在雨中搖曳的丁香般,婀娜著身姿,打破雨巷的幽靜,小步輕邁,步入雨巷,沾水而行。
而前方,狹路相逢而來,一個同樣持著油紙傘,穿著中山裝的清俊少年。
細雨難掩腳步聲,被彼此所驚動,舉目遙遙相望,少年舒朗微笑,少女幽然低頭。
白牆黑瓦般的相遇,是“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也是“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如此場景,想象起來,有如那雨水落在小巷的青石路面濺開的水花般,引人心緒蕩漾,也讓呂歆感覺好像有那麽些熟悉。
搜腸刮肚地仔細一想,可不像極了《金粉世家》裡片頭曲一開始,金燕西的燦爛回眸,和冷清秋的清冷展目。
以陽光下的向陽花隱喻金燕西,以佔了雨露的白百合隱喻冷清秋,再輔以旋律一出就會引人梗塞一痛的《暗香》,照這麽一看,《金粉世家》的製作班子可謂用心良苦,小小的一個開頭,愣是暗藏了諸多如詩般的委婉隱喻。
帶著詩情畫意,再去回想金燕西和冷清秋的曲折愛情,那更是壯烈到淒美。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可不想擁有那般轟轟烈烈坎坎坷坷卻最終沒能有**終成眷屬的感情,呂歆的心裡,揪得發慌,急忙將不忍卒讀的《雨巷》揭過。
鄭愁予的《錯誤》和陳敬容的《窗》有異曲同工之妙。
“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可不類似於“你的窗,開向太陽,開向四月的藍天。為何以重簾遮住,讓春風溜過如煙?”
“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也不正相似“讓靜夜星空,帶給你我的懷想吧,帶給你無憂的睡眠。而我,如一個陌生客,默默地,走過你窗前。”
呂歆非常懷疑,把這兩首詩收集到同一冊課本裡的教科書編撰者,到底有何居心。
這兩首意味有些大同小異的詩,呂歆倒分不出更喜歡哪首了。
她覺得《錯誤》更驚豔那麽一些,尤其是那句“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總讓她能夠隱約地感受到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什麽。
但《窗》是從女性的角度出發的,細細地讀了兩遍後,倒比《錯誤》,更貼合她的心意。
特別是第二節的最後一句,“而我的窗,開向黑夜,開向無言的星空”,呂歆覺得完全就是她的真實寫照。
她感覺自己就是一扇窗,就跟她身邊的那扇窗戶一樣,靜默敞開。
但位於窗邊的那個人,總是視而不見她的向陽姿態。
左右前後,明明最有風情,有著一乾“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左方,偏偏是他最少光顧的。
這般冷漠,讓她煎熬難耐,卻又執迷不醒。
滿世界都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瓏的男生,惟獨只有那麽一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不是最特別的存在,又是什麽。
只可惜,人面、桃花,早已相映紅,誰還會去在意那梨花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