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莉醒來的真是時候,簫健剛剛把車開上紐卡斯爾的大鐵橋,與它近在咫尺的那座最著名的千禧橋盡收眼底時,這便吧嗒著小嘴,呼地一下醒過來。愣愣怔怔地看了看兩旁,馬上揉了揉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車窗外大叫起來:
“千禧橋,這是好多明信片上的千禧橋,天呐,我怎麽會把它給忘了,它不是在、在――”
說著,她忽然扭頭望向簫健,簫健當然是趕緊點頭道:
“紐卡斯爾,千禧橋,沒錯,你現在就在橋上看風景,所以你也成了風景。”
啊,夏莉突然狂喜地雙手捧頭,做了一個十分誇張的搖頭動作,同時在嘴裡像聽巨星演唱會那樣開始發出一聲聲尖叫。
“停車,快停車,我現在正好可以用它做背景合張影!”
簫健哪敢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道:
“小姐,我現在正行駛在同樣著名的大鐵橋上,你聽說過哪個國家允許機動車可以在橋上隨意停車的?”
“哦對了,”發狂的終於冷靜了一些,揪著自己的頭髮愣了一會兒神,隨即扭頭盯著遠遠的千禧橋不聲不響地看了起來。
車裡頓時安靜下來。
簫健一時間突然有些不適應了,下意識扭頭一瞥,不覺就是心中一動:
只見夏莉正將腦袋貼在車窗上,緩緩隨著車子的移動而不斷轉動著修長的脖頸。這時正好是午後的陽光從橋對面照射過來,光影中一下子讓夏莉變成了一幅絕美的剪影,令人忍不住的怦然心動。
真是沒想到呀,這安靜的時候竟然有一種特別的意境之美。
簫健突然有了一種衝動,想馬上停下車子,找一支畫筆,趕緊畫一張速寫留駐這個絕美的瞬間。
當然這肯定是不可能的,而且簫健一念閃過,馬上就對自己暗罵了一聲,收回了這一刹那的心猿意馬。可惜,當他手中的方向盤向右一打,他才發現,自己的心已然跟著感覺飛走了。
因為,不知不覺,他已經將車駛入了下橋的環形單行道,前方除了開往河畔的千禧橋觀景區再無他途。
此刻,簫健也隻能硬著頭皮往下開了。
好在這時正是上班時間,也不是周末,前來觀景的遊人很少,所以很容易便找到了停車位。
車子還未停穩,夏莉一把扯掉身上的安全帶,便一頭衝了出去。
陳志超跟著晃下車,雙手插在褲兜,百無聊賴地看了一眼千禧橋,隨即撇嘴道:
“這就是千禧橋,也不怎麽樣嗎?”
正說著,幾個屁股坐在河邊石墩上的小青年,晃著手臂上的刺青走過來,盯著兩人看了一眼,隨即伸出兩個指頭對陳志超做了一個手勢。
“他們要幹什麽?”陳志超一下子慌張起來。
“別怕,都是一些找人蹭煙抽的無聊人。”
簫健說著,一面用手勢安撫著陳志超,一面快步迎上去,從兜裡摸出煙盒分別給他們每人都扔了一根出去。
幾個家夥看樣子是慣犯,很嫻熟地一把撈過凌空飛來的香煙,放在眼前一看,頓時啊哈一聲,說了句“中國人”,很是稀奇地放在手中把玩了半天,方才點燃道謝而去。
看到陳志超臉色有些發白,簫健自然也也不好再多做逗留,而且更擔心一個人正跑在前面看橋的夏莉,所以趕緊扯著他也向橋上奔去。
走過去一看,夏莉忽然像變了一個人,半個身子都趴在了大橋欄杆上,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腳下奔流而去的河水,一動不動地在那兒不知一個人發什麽呆。
陳志超一連喊了她幾聲,她才慢慢車過身,扭臉望過來,明顯是強顏歡笑地擠出一絲笑容來。
這小-妞小小年紀,莫非還有什麽故事?
簫健想著,卻不想做無用功,急忙舉起特意帶在路上的相機,啪啪啪就給夏莉、陳志超每人都照了幾張相,免得他們以後聒噪。
照完相,本想還帶著他們走過橋去對面看看,夏莉這時卻突然抱著肚子哭了起來:
“我餓了,我要吃飯!”
吃飯就就吃飯嘛,用得著這麽哭天抹地的嗎?
正詫異中,陳志超卻暗中一扯簫健的衣袖,兩人便快步擁著她回到了車上。
既然連一向什麽事情看上去都是一副無所謂的陳志超,都給了他某種暗示,簫健當然也不想再多說什麽而自尋煩惱,握著方向盤沉思了一下,隨即便將車直接開上了濱河大道,然後沿著大道橫穿了半座城市,果然憑著記憶一下子就找到了位於城中心的唐人街。
在一座具有濃鬱中華古典建築風格的酒店前,簫健停好車,就發現車裡的兩個人,情緒好像一下子變得好了不少。
呵呵,看來那句話還真是有道理呀:人的水土不服,首先是情緒上的水土不服。
你看,一到自己熟悉的環境,整個人馬上就精神了。
簫健拐過車頭,第一次幫一個女孩子打開了車門:
“下車吧,肚子餓了最管飽、也最能給人愉悅的就是我們自己的中餐了。所以,我沒有征求你們意見,直接就開了過來。這個中餐館,是紐卡素中餐頭牌,你一吃就知道了。”
看到簫健拉開車門站在面前的樣子,夏莉很有些意外地愣了半天,方才點點頭,多少有些激動地抬頭看了一眼酒店招牌:
“大中華飯店,名字很響亮呀,你在這裡吃過飯嗎?”
“不是吃飯這麽簡單,”簫健說著,很自然地伸手將她從車座上牽了出來,多少有些心情複雜地看了看四周:
“我來留學後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這家飯店給的,而且一做就是兩年。”
陳志超頓時笑了起來,渾身不覺也輕松道:
“原來這是你的地盤呀,果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哎對了,那現在這裡面的人,應該都還認識你吧?老大呀,回來了怎麽也得夾道歡迎一下啊!”
“你以為你是誰呀,”簫健說著,突然抬起自己的雙手感懷道:
“看看我的手你就知道什麽是生活了,陳大少。整整兩年,每天最少十個小時,從中午11點一直彎著腰站到凌晨,在滾燙刺鼻的洗碗池邊,你能想象我刷過的碗有多少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