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天完成,只是走上大道的第一步。每個修士心中周天就是每個人道的體現,有些人的周天煌煌大氣,有些人的周天陰暗寒冷。無論是哪一種,都沒有必然好或者壞的選項,唯一能夠證明一切的,只有時間。
方玄觀看著自己的周天,心中若有所悟。他的道,就是破舊立新,一切推到重來的道。舊的方玄死了,新的方玄才能活。舊的心中世界歸於混沌,新的小周天才能建立。如果沒有之前的決心,不把心中的世界歸於混沌,那麽到死,他都無法擁有真正的小周天。同樣,在修煉的道路上,也將永遠無法前進。
而現在,小周天的完成,讓方玄有了重新開始的基礎。他不知道在未來的時間裡,自己還要把自己的小周天推倒幾次,他只知道,越往後,重塑心中世界的困難和危險越大。只不過,求道本來就是一件無比艱苦和危險的事情,畏畏縮縮,安於現狀的人,永遠無法掌握未來。
睜開眼睛,方玄看見空海尊者還在和釋不休僵持,看見周圍的黑霧還在翻騰不休,看見道恆在那裡快要掙脫禁製。笑了笑,大步走到道恆的面前,說:“你有殺我的心思,就別過我來報這一次的仇怨。我也和人說過,以怨報怨,以德報德。諸般怨恨,還要從你自己身上尋找源頭。”
道恆盯著方玄,嘴角只是冷笑。他倒想看看,這個九品道僮有什麽本事殺了自己。
方玄也不在乎對方如何,只是蹲了下來,當著道恆的面,開始推演八卦。之前六十四卦,方玄隻推演出前四卦,就不能寸進。現在周天圓滿,再來推演,就沒有什麽滯澀。只是片刻,就又排出四個複合卦象。
所謂六十四卦,乃是八個卦象互相疊加。乾卦在上的卦象總共有八個,基本上都算是一個體系裡。之前方玄已經排出四個乾卦在上的卦象,現在排出的是另外四個卦象。
當初他在山洞中什麽都沒有,因此排出頭四卦當真是艱澀無比,不過也因此被天地靈氣衝擊,反而掌握了道法。後來他也隱約知道,正是因為那四個卦象,才把他體內的毒素壓製,通了靈竅。也因此後來掌握了道法,如果當初沒有排演那四個卦象,他現在恐怕已經是死人一個。
而這一次,他的小周天已經齊全,心中大道已經確定,因此再去推演六十四卦也沒有什麽阻礙,更沒有靈氣反噬。不過等他排出乾卦體系的剩下四個卦象後,心中又有體會,知道過猶不及,九品最多也就如此。剩下的卦象,要到品級更高的時候才能繼續推演。
雖然心中略有遺憾,不過方玄現在已經和以前完全不同,拿得起放得下。等這四個卦象已成,雖然這個烏雲殿也有一部分隔絕天地靈氣的作用,只是卦象已成,當真是風起雲湧,轉瞬間就將遮掩卦象的烏雲吹散。這麽做,卻是要合“天地道理”的規則。
方玄手疾眼快,轉眼間將其中三個卦象抹去,隻留下“大畜”,隨後從卦象上收回手來,看著道恆,微微一笑,問:“這些能夠殺了你麽?”
說一名九品道僮能夠殺了六品道長,這在哪裡都是一個笑話。就算是道恆現在被禁製,方玄也沒那個本事殺了對方。只不過,方玄並不憑借自己的力量,而是利用先天玄機的力量。當初只是一個卦象就能讓青玉宗的宗主直上三品,可以想見,這樣的卦象本身有多大的力量。
只不過,正所謂各人各法,不同的人,看見卦象後得到的結果也有不同。以方玄現在九品圓滿的實力,推演出新的卦象,也只是讓心中有些變化,但是並不劇烈。對於品級更高的人來說,所能引起的反應卻無法預料。
再加上方玄也知道,道恆不受道庭限制,心中殺機已成。換句話說,道恆與方玄之間已經有了不死不休的糾葛,要麽就是方玄死要麽就是道恆亡,沒有其他選擇。所以方玄對道恆也有必須殺掉對方的決心。現在給道恆看了大畜卦,卻偏偏勾描掉了其中一點。
那個道恆雖然被設了禁製,只是設下禁製的釋不休此時自身難保,加上道恆的實力不低,因此現在快要衝破禁製。四肢都能動彈,就算站起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看見方玄在自己面前似乎做了什麽,之前有黑霧遮擋,一時間也看不清楚。等到突然風雲激蕩,隱約看見幾個前所未有的卦象出現,心中就是一動。
這種先天玄機對於普通人來說毫無意義,但是對於修士來說卻意義重大。等級越高,越是容易被吸引。當初青雲上人和雲翳道姑道行極為堅定,這才沒有被引入其中。只是現在道恆本來就是一個散修,道門規矩對他來說如同廢紙。殺戮太多,糾葛太多,道心也就沒有那麽一往無前,六十四卦這樣的先天玄機對他來說根本無法擺脫。等到方玄把手挪開,雖然知道方玄擺出這個卦象必然是要來害自己,但是等看到大畜,道恆的雙眼哪裡還能挪開一點?只是癡癡傻傻的看著這個大畜卦象,心中翻騰不休。
這個卦象倒也不算過於反覆,但是因為被方玄勾描掉了一點,就變得讓道恆無法忍受。他怎麽看都覺得這個卦象好像缺了什麽,以至於心中不斷湧動的氣息不能順暢的運行,憋在那裡,讓他感到無比痛苦。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探出手去,想要把那個卦象修改一下。只是他根本沒有接觸過六十四卦,更不知道這樣的卦象應該怎麽排布,缺少的究竟是什麽地方。因此雖然伸手,卻有些遲疑不定。等到身體裡湧動的氣息滯澀到了極致,讓他再也無法忍受時,道恆終於下定決心,在大畜卦象上劃了一下。
轉瞬之間,這個烏雲殿中突然爆發出一道耀眼的強光,在強光中,一隻巨大的黑爪對著道恆批頭抓來。這卻是烏雲殿裡對道恆的靈氣反噬,這種反噬只針對本人,本人品級越高,受到的反噬越是強烈。當初青玉宗的宗主擅動卦象,就讓天地雷龍轟擊,若不是衝虛子已經在四品上蓄勢已久,實力強勁,只怕那一次就會被雷龍轟殺。只是這一次,道恆身體已被禁止,就算是沒有禁止,他也只是一個散修,哪裡有那麽多的準備。
不等道恆做出任何反擊,只聽見“噗”的一聲,那隻黑爪就已經猛然抓透了道恆的身體。直到此時,道恆的雙眼才複歸清明,看著方玄,想要說些什麽,只是剛剛張嘴,除了噴出一口血外,再也做不了其他。轉眼間道恆雙眼變得一片死寂,死的徹底。
方玄隨手將地上的卦象抹去,忽然聽見叮當一聲,之間道恆身上多少寶物都在稀裡嘩啦的落了下來。到了六品,都能把這些寶物存在心中天地裡,只是道恆一死,心中天地崩潰,這些寶物就再也存不住,一個個都掉了出來。
按說以道恆現在的品級,也沒有什麽好東西,不過方玄身邊那個卷軸猛然一轉,就把這些寶物都轉了進去,隻留下兩道符文,一把拂塵。即便如此,方玄依舊可以看見,這兩道符文和那把拂塵上被卷軸標示了非常濃鬱的靈氣。只是微微動念,他已經知道,這兩道符文和拂塵對他來說剛好適合。
想到這裡,他隨手拿起拂塵和符文,扭頭看著另外一邊的空海和釋不休。此時釋不休已經無法堅持, 身體正在慢慢崩散。倒是一邊的空海,停止了誦經,看著方玄這邊。畢竟剛才靈氣反噬的效果實在明顯,就連空海都覺得有些有些震驚。
方玄只是微微一笑,走過去對著空海微微施禮,然後走到瑤嫍的面前,手中一翻,把通華真人給他的那本佛道說拿了出來。
“有了你的機緣,我完成了心中周天。這本書,就當做是我的答謝吧。”
說完,他把書往瑤嫍的手中一放,頭也不回,向著之前覺思護法他們進來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隨口哼著一個小調。
“這裡去,這裡來,看不見,不罷休。掌中水,心頭火,眼中釘,肉中刺,死入土。看不見,不罷休,看見了,心不寧……”
這個小調到了後面已經聽不清楚,只是隱隱約約的傳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那本佛道說剛一到了瑤嫍手中,不知怎的,就有一股暖暖的氣息傳來,從瑤嫍的手中一直蔓延到了全身。過了一會兒,她隻覺得全身力氣大增,剛才那種萎靡更是被拋開一邊。少女急急忙忙站了起來,也不顧自己的父親,向著方玄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只是等瑤嫍一直追到了地面上,也沒有看見方玄的背影,只能隱約聽見那個歌聲在一路上回蕩。
不知怎麽,瑤嫍忽然覺得心中好像空了一塊,說不出的痛苦。那種痛苦並不劇烈,但卻讓瑤嫍覺得心酸難受,雙眼止不住的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