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徠事先並沒察覺,就在饅頭坡山鼠橫行之時,作為老鼠的天敵,蛇也陸續從四周遷徙而來,隨著幾百隻山鼠一夜之間被毒死,蛇一時不夠東西吃,只能禍害山上的小雞了。
蛇平常也會吃雞的,很可能早就偷吃過,只是之前不知道有蛇存在,將所有罪過全部算在山鼠頭上罷了,何況山上一萬隻雞,不可能每天點數,具體還剩多少隻也完全不清楚。
作為土生土長的山裡人,對蛇早已見慣不慣,小時候村裡隨處可見,竹林、柴樓、田野間是蛇經常出沒的地方,特別是家家戶戶踩的草垛最受青睞,隨意伸手一扒拉,就可能發現好幾條。
隨著村民防火意識不斷加強,村裡陸續不再扎草垛,蛇失去了最為舒適的藏身之地;各種耗子藥、農藥大面積使用,蛤蟆、田鼠已經難見蹤跡,蛇也沒了最主要的食物;加之除草劑的廣泛噴灑,刺鼻的味道更讓蛇退避三舍,種種原因之下,原本棲息在村裡的蛇群被迫遷徙去荒山上生存,現在村裡已經難得見到一次。
相比農田以及四周的荒山,饅頭坡上雜草叢生,樹苗茁壯,而且沒用任何化學藥劑,堪稱天然綠色,理所當然更受自然界的生物歡迎,才陸續有了蟲子、老鼠、蛇、鳥兒,而且越來越多,源源不斷。
雖說這是自然界的規律,卻害苦了山上的小雞們,想讓辛辛苦苦養的一萬隻仙居雞健康成長,胡徠不得不采取驅蛇行動。
相比先前滅鼠的苦惱,驅蛇簡單方便多了,常年生活在大山裡,村民們早已總結出各種有效的辦法。
中午時分,清溪溝的村民們陸續回家做午飯,胡徠卻推著獨輪車吭哧吭哧出了門,車上放著兩隻大籮筐,外搭一條長鐵鍬。
當先來到最近的趙顯德家,在院壩裡找到這位和藹的鄉親,胡徠微微笑笑直接道明來意:“趙五爺,你家鵝糞還有麽?”
“屋後面鵝籠裡多著呢,”趙顯德熱情地回應,一邊走過來幫忙提籮筐,一邊關心地問道:“怎了,家裡還是饅頭坡上有蛇了?”
“山上,老多蛇了,”胡徠如實答道,想起那些吃雞的蛇就不禁皺起眉頭一臉痛苦狀。
來趙顯德家收鵝糞,就是為了弄去山上驅蛇,辦法土了點,卻簡單有效,而且經濟實惠,不用花一分錢。
鵝糞驅蛇有著悠久的歷史,蘇東坡的《仇池筆記》就記載有:“鵝能警盜,亦能卻蛇,其糞殺蛇,蜀人園池養鵝,蛇即遠去……”,可見早在北宋時期就已經在民間流傳。
不單單只是傳說,鵝糞驅蛇也有著科學合理的解釋,鵝糞呈鹼性,一旦與蛇身上的酸性黏液中和後,就會產生化學反應,導致蛇的皮膚失去保護甚至潰爛,感染細菌而慢慢生病死亡。
因為此,蛇一直很害怕鵝糞,憑借靈敏的嗅覺,每當聞到鵝糞味就會遠遠躲開,避之不及。
這種方法已經得到廣泛應用,不少專業山地養雞場都在效仿,每一千隻雞搭配養4、5隻鵝,就能做到安然無憂,成功驅蛇,效果非常不錯。
胡徠不想在饅頭坡上養鵝,雞與鵝容易打架,而且鵝不吃蟲子,需要每天單獨用糧食喂,養的數量也得不少,還是直接到村民家收鵝糞更方便。
山裡幾乎每家都喂有幾隻鵝,既防止家禽被偷吃,也不讓蛇進屋擾民,村民們一般不會隨意清理鵝籠,長年累月堆積了不少鵝糞,想收幾筐輕而易舉。
單趙顯德一家就收集了小半筐,胡徠又推著獨輪車挨家挨戶詢問,鵝糞又不值錢,村民們哪裡有拒絕的道理,紛紛主動打開鵝籠任由挖走,沒跑幾家就裝了滿滿兩大筐。
一路飛奔來到饅頭坡,當先在每個雞棚周圍撒下,防止蛇晚上進棚吃雞;再沿著山腳來一圈,堅決不讓別處的蛇再上山來;山腰山頂各處也胡亂扔一些,以防白天小雞覓食的時候被蛇攻擊。
整整一天功夫,胡徠一直在村裡和饅頭坡兩頭跑,鵝糞不夠了就去村民家收,再推到山上去。
這方法確實可行,當天晚上沒再死一隻雞,也沒有發現任何纏鬥過的跡象。
按理說應該可以放心了,胡徠卻隱隱不安,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
相信用不了多久,饅頭坡上又會繁殖出批量的山鼠,如果沒了蛇,只會讓山鼠更加猖獗,持續對小雞造成傷害,長此下去豈不成了無休無止的禍患。
自打他在山上撒草種樹之後,難免會逐漸形成一條大自然的食物鏈,原本地面上的食物鏈應該為:草——蟲子——老鼠——蛇,可偏偏將一萬隻雞橫插進去,生生打亂了原有的秩序,以至於小雞成了禍害的對象。
接下來又會衍生出什麽生物呢,會不會對雞持續造成影響,胡徠有些不踏實。
大自然的規律似乎無法違背,這種擔心很快成了現實。
和風煦煦的上午,胡徠照例出現在饅頭坡上,母親今天去了鎮裡趕集, 將暖心交給他照看,連同小火狐也一起帶來了山上。
正在認真觀看樹苗的長勢,天空突然響起一陣尖銳的叫聲。
“咕……咕……”
聲音很具穿透力,無形中有一種莫名的震懾感,小火狐情不自禁豎起了耳朵,一雙迷離的狐眼此刻睜得圓圓的,抬頭警戒地望著。
空中出現七、八個黑點,正圍在一起形成一個圓圈,因為離地面太高,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東西。
僅僅幾秒過去,天空的圓圈突然四散開來,一個個黑點開始迅速降落。
黑點越來越大,像是一種鳥兒,不對,似乎是老鷹,不,老鷹可沒這麽大隻,目測應該有一米長。
隨著身形逐漸清晰,胡徠忽然意識到一絲危機,似乎這種鳥根本不用害怕人,沒準還會對人發起攻擊。
而此時小火狐早已露出恐慌,不等胡徠招呼,徑直跑去一棵小樹旁躲藏,緊緊趴在草地裡,只露出一個尖尖的小腦袋觀測敵情,單從表現看,那些大鳥想必是狐狸的天敵。
暖心也明顯驚住了,緊緊貼於胡徠腿邊,抬手指指怯生生地問道:“舅舅,那是什麽鳥啊?”
胡徠現在可沒心思回答問題,何況他也不認識,在山裡生活了這麽多年,從沒見過這種鳥。
連忙將小丫頭一把抱起,學著小火狐的模樣貓在草地上,摒神靜氣觀察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