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王萬余這個五十七歲?老兵帶著一群年輕人衝起來了！

　身上的灰藍色廉價西裝早就皺巴巴得不成樣子，腿上土黃色滌綸長褲到處都破了線頭子，跑起來擺動的褲腳很不利落，更不用說什麽戰靴，就是最底層民工最常見的人造革皮鞋，每個褶皺都填滿油汙灰塵那種，但這一刻他卻感覺自己仿佛穿回了那套同樣破舊的綠色軍衣，那是在嶽蘭戰場上的班波、那崗竹林灌木叢不顧一切硬生生砍開一條路掛爛的，面前那到處起火或者充滿彈孔的皮卡車似乎都變成了當年在山埡口血戰時候的坦克，記憶中那個笑起來娃娃臉的指導員，在最危急的時刻不顧一切的跳上一輛坦克車，用自己的眼睛為駕駛員引導撞擊山崖，用自己的身體保護駕駛員不被外面的敵軍射殺，從而把狹窄的山路撞開保證了坦克部隊奇跡般的出現在敵軍大部隊的後方，而那張娃娃臉永遠就泯滅在了那密集的火力跟竹林中……

　破舊的皮鞋蹬在地上仿佛有些不得勁，一如當年那雙解放鞋早就在濕滑不堪的熱帶雨林中破得只能用綁腿纏在腳上，好像臉上有汗水或者血液在順著臉頰流到眼角，老兵隻使勁的眨了一下眼睛擠開液體，把木托AK步槍端在腰間大跨步的躍過腳下的屍體，把子彈傾瀉到十幾米外剛剛勉力端起槍的武裝分子身上！

　伍曦已經仗著自己靈活的身材超過了這群身材高大的金雕跟在王萬余的身側，有些歎為觀止這個老兵的戰術技能。

　可能王萬余沒有電視電影上面那些炫目的花哨動作，甚至連巴克那些西方國家總結出來的各種拔槍術，快瞄技巧，新潮持槍姿勢都沒有，就是最標準的陸軍戰術動作，可做出來就是行雲流水的順暢……順著沙丘躬身小碎步快跑的時候，左手抓住步槍前部的護木快跑，迅速拉帶這一小分隊人馬繞到了這片起伏陣地的另一邊，借著這邊一輛高點停放汽車的掩護，突然轉換角度，衝出去開槍射擊，滑在地面半跪形成據槍的姿勢又準又狠，讓後面的金雕不由自主都在模仿這個動作，雖然那一身拖遝的西裝看著怎麽都很不搭調，但似乎更反襯出了這個老兵骨子裡迸發出來的血性！

　王萬余的要求就是不停的衝！

　十余人的隊伍就像尖刀一樣，狠狠的插進敵人的腹部，利用各種地形和對方注意力渙散的隊形，絕不戀戰，就如同一把雪亮的麵包刀切過黃油那麽順滑，往往幾十上百名規模的武裝分子還沒醒過神來，就在驚恐萬狀中遭遇滅頂之災，這其中能端槍還擊的狀況真是比較少，大多數都四散潰逃了，而衝過一個個沙丘、窪地、車輛停放區以後，王萬余總是能突然改變方向，要麽殺個回馬槍，要麽狠辣的再把擠在一起試圖重整旗鼓的敵人隊伍，再草一遍！

　就好像巴克似乎對設計有天賦，王萬余對於把握局面的小細節也有種說不出的敏銳，他那沒多少抓地力的人造革皮鞋經常在地面滑著轉彎甚至擠變形，改變著整個隊伍的走向，讓後面的金雕只需要緊跟、開槍、扔掉手中的槍支揀地上的！

　因為作戰雙方都是AK步槍，這倒是解決了槍械的兼容問題，金雕們天生戰鬥民族的狂悍讓王萬余的衝鋒帶隊也如虎添翼，有那麽一兩次，老兵下意識的帶隊再次衝擊某個他認為敵人可能潰散的集中點，卻發現那裡已經躺滿一地的死傷者！

　這樣衝鋒的特點就是尖刀利刃永遠都在朝著周圍散發寒光，左右相互保護，後面掩護前面，最後的掃尾補中，相得益彰的最大可能避免漏網之魚突發冷槍。

　可流彈是難以避免的，接二連三都有人中槍，但金雕的強悍也再次爆發出來，普通的子彈擊中軀體，基本都是搖晃一下繼續衝鋒，有一名金雕的右手食指被直接打斷，可這家夥眉頭沒皺一下，換了手指繼續扣動扳機！

　而且敵人的數量優勢是肯定的，雖然不停的在被殺傷，更有大量人員在潰散逃離，但總有悍勇凶狠之徒，更有一幫心智堅定高喊極端宗教口號的家夥?力求穩定局面，不惜開槍射殺自己抱頭鼠竄的同伴，如同鐵錨一樣硬是拉住了上百人組織起來開始反撲！

　好一個王萬余，剛跳上一輛打開後擋板的皮卡車貨廂，就從高點瞥見了那邊高聲狂叫著衝過來的武裝分子，看出了那種不同的精氣神，一把推下也跟著跳上來的伍曦:“硬骨頭來了！隱蔽防禦，叫他們分開包抄！”使勁伸手給伍曦指對面敵方來的位置，現在他也對這幫身材高大的東歐漢子作戰能力有相當的信任了！

　果然金雕們的反應是具有很高主動性的，按照兩兩一組的習慣立刻就在這一片的屍體、補給、廢棄車輛中散開來……

　那名之前在塔吊上就大腿中彈的謝爾蓋全靠死死的用繃帶捆扎住大腿，才能跟上大家衝鋒的腳步，但現在已經一瘸一拐的落在後面，和另外一名腰腹部中槍的同伴相互依靠著距離前方小隊有七十多米距離，這會兒實在有些支撐不住，鐵打的漢子也是血肉之軀，有點天旋地轉的往地上溜，就聽見伍曦的英語高喊，索性兩人就地滾到附近的車輛後面躲避。

　而伍曦剛想掉頭往回跑找隱蔽點，王萬余揪住了他的衣領:“死也要往前倒，不能往回背對敵人跑，這樣很容易泄勁，就躲在這裡！”拉了伍曦靠在了皮卡車的後車輪轂旁邊。

　這時候伍曦才突然發現自己左手臂的軟殼戶外裝上被子彈劃開口子，正在流血，接著靜止下來的身體感覺到處都在疼痛，大腿上也有潺潺流血的痕跡， 心驚肉跳自己什麽時候中彈衝鋒起來都沒有感受?

　王萬余的舊西裝上也好不到哪裡去，可這老兵只是隨意的朝傷口吐口唾沫:“別看！這會兒看了就散勁只能等死了，怎麽都要等到殺完敵人才能想這些！”

　伍曦那繽紛的腦子裡面穿過多少父輩爺爺講述的故事，可……似乎都沒有眼前這個建築工老兵的話來得實際，在戰場上任你精英富豪還是農民工，性命就只有一條！

　敵人同樣也需要鼓勁，一鼓作氣的才能反衝回來迎上這群仿佛衝進羊群的惡狼……

　可是這群武裝分子人數可比惡狼多了十倍以上，就算兔子急了也咬人，何況這些平時耀武揚威以殘暴聞名的極端武裝分子呢……

　鼓勁的呐喊聲越來越近，近在耳邊，伍曦神奇的發現自己這會兒臉上居然帶著那種老兵才有的冷笑！

　來吧，兔崽子，殺你個****的！

　戰爭還真是能洗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