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查根本沒有還價,爪哇島可是荷蘭人統治的中心,歷來都是東印度群島的核心和富饒地區,而這些部族的首領這麽多年來的積累,那是絕對的土豪,潘查派出去的人查驗了槍支彈藥之後,直接開出了一張匯豐銀行的價值一百二十萬大洋的支票。
交付之後,林豫章他們今天並不能會船上去,這也是為了讓潘查這方面的人安心,畢竟雙方這次還是第一次接觸,談不上什麽信任,他們也不傻,萬一林豫章他們真地拿錢跑了,潘查他們可就真地傻眼了。
潘查他們早已經在欽北酒店安排好了豪華住宿,在這個時代,所謂的豪華,也不過就是歐式的紅木地板家具,加玻璃吊燈而已,也就玻璃貴一點,紅木在這個年代的南洋在這裡實在算不上什麽,在入住時,侍者還專門告誡他們不要損壞那盞玻璃吊燈。
不過這裡的飯菜倒是不錯,各種熱帶水果海鮮都極其新鮮,吃過一頓晚飯後林豫章掏出那張支票忍不住說道:“這些爪哇人還真是土豪,一百多萬的鷹洋眼都不眨一下,就拿出來了。”
張曉鋒呵呵一笑:“這些爪哇土著跟清朝的地主老財一個德性,根本沒有什麽投資概念,他們賺到錢之後,就會把錢埋到地下,現在英國人的信譽還算可以,爪哇人也就多了一個選擇,這麽多年存下來,想想就知道他們有多少錢了。”
“這麽說英國人的銀行裡那不更有錢?東南亞,南非,澳洲全都是英國佬的。”林豫章舔了舔嘴唇,說道:“要是有一天把他們都搶了,那我們可就發達了。”
“那是做夢吧,英國佬現在可正是大英帝國最鼎盛的時期,放眼全球無人能敵,德國人……那個在日德蘭跟英國無敵艦隊分庭抗禮,甚至佔據上風的大洋艦隊還在繈褓中呢,還得等10年後提爾皮茨重修《海軍法》,組建第一艦隊之後德國海軍才有了飛躍式的發展。現在英國可真是獨孤求敗。”
閑聊了一會兒,黃昏的時候,潘查便邀請二人參加晚宴,張曉鋒對林豫章嘿嘿一笑:“小林,待會可要悠著點,否則小心處男不保啊。”
林豫章可嚇了一跳,說道:“不是吧,還有這調調?”
“那是當然,南洋這裡跑船的一大堆,港口少不了的就是這種生意,這年代可沒什麽套套,也沒有什麽抗生素特效藥,就算是高級點的,也難說帶不帶致病菌。”
晚宴上張曉鋒跟潘查熱情洋溢地說著不搭邊的廢話,這裡的飯菜比之前的中飯又要高一檔次了,不但有中餐還是純正的法國菜,至於說這裡是布魯克王朝,算是英國人建立的政權,但是英國菜實在上不了台面,隻能用法國菜作為布魯克王朝的招牌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潘查拍了拍手,馬上就有人將十二三個穿著和服的女人引了進來。
潘查笑道:“林先生、張先生,這些美人可都是我們從海峽獅城請來的高檔貨色,按照你們清朝人的說法就是‘清官人’,保證乾淨,希望各位盡興。”
宴會進行到這裡就到了各自玩樂的時間了,潘查跟他的手下也都各自帶著一個雛姬(有些字不好打,大家明白就行)回轉房間。
林豫章皺了皺眉,沒想到居然是日本人,明治維新已經二十年,日本人已經開始了不擇手段追求強大的道路,而中國那個老大帝國卻還沉浸在光緒初年同治中興的幻境當中。
之前就聽說過下南洋賣春的日本雛姬(有些字不好打,大家明白就行),即使到了二戰時期仍然有大量的日本女人在南洋,被稱為“南洋姐”,一方面賺錢寄回日本,補貼家用,為日本提供了大量的外匯,而真正的利益實際上卻被窮兵黷武的日本政府以重稅搜刮,另外一方面卻在充當著日本在東南亞的眼線。
這些日本女人大部分都是可憐人,林豫章可憐她們,但是他心中那點道德潔癖,卻讓他無法接受像這種方式來幫助她們。
而且這種滿臉敷粉,嘴唇一點紅的化妝,實在不符合林豫章的審美觀,因此林豫章對分到他身邊的這位“南洋姐”隻能是敬而遠之。
“林先生,你似乎很討厭人家?”
這聲音如黃鸝嚦嚦清脆,讓林豫章奇怪的是眼前這名看不到面目的少女居然能把漢語說得這麽流利?
“你還懂漢語?”
“呵呵,人家原本就是漢人,隻是在南洋日本女人比較受歡迎,人家也隻好入鄉隨俗了。而且就算是日本女人也是會說漢語的,因為在南洋真正有錢的還是華人。”
林豫章忍不住問道:“你今天多大年紀?恐怕還不到十六吧?”
“林先生還是個好心人,難道想給駱珠贖身嗎?那就大可不必了,在南洋賣春的可不是大清朝被拐騙的良家女子,在這裡都是自願的。”這自稱是駱珠的雛姬卻嘻嘻笑道:“林先生,說了我這麽多,也給人家說說你的事情吧?不知林先生是乾哪行的?”
“我?我算是跑船的吧。”
“哈哈,林先生真會開玩笑,來這裡的十個裡面有九個都是跑船的,我們問的是林先生跑的是什麽貨,有什麽胭脂水粉,西洋香水,漂亮衣服,我們結了這份情份,日後可要有什麽需要,可要多麻煩林先生了。”
林豫章努力正了正身子,把靠在身上的少女推到一邊,說道:“我們跑的不是這些貨,不過這些送給你。”
林豫章送給少女的是一小袋巧克力,這些東西是美軍的軍需品,雖說沒法普及到小兵,有點頭銜的還是能領到的,因此在沉船區有很多,便於攜帶,能夠迅速補充熱量,算是一種優秀的軍糧替代品,必要時還能當糖果發給當地的小朋友,製造親善和睦的氣氛,可謂是用處多多。
這小丫頭拿出一塊放到嘴裡,馬上被那種柔滑的口感和香甜的滋味俘獲了,駱珠眼睛都亮了起來,說道:“林先生,你跑船就是做這個的?這是什麽?還有沒有?”
林豫章一攤手說道:“這是巧克力,隻是一種零食而已,我們暫時隻做香料生意,這種東西隻是偶然弄到的。”
現代的牛奶巧克力,在1875年才剛剛出現,到如今也才十幾年,十九世紀可沒有雨二十一世紀那種流通速度,南洋這地方的人沒幾個能接觸這種發明了十幾年的“新東西”。
不過作為一名雛姬,這小丫頭表現得也太自來熟了吧?或者說熟絡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這小丫頭收下巧克力之後,還在旁敲側擊想要搞明白林豫章到底是跑什麽貨,林豫章心中生了疑竇,跟小丫頭敷衍了一會兒,便尋個機會離開了這裡。
沒想到張曉鋒已經在客廳裡等他了,張曉鋒給他倒了杯印度紅茶,笑道:“喲,這麽快就回來了。”
林豫章深深看了張曉鋒一眼,說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問題了?”
“問題?”張曉鋒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頗令人玩味的笑容:“今天我那邊的那個美人可是沒少招待我,你這家夥就是不知道佔便宜,我剛剛可是摸……哈哈,那個美人差點沒摸刀子砍我了,明明不是賣春的,非要裝成那樣子,強顏歡笑啊,要是乾我們這行,恐怕第一關都過不了。”
林豫章記得張曉鋒身邊那名身穿和服的“南洋姐”是個很少有的身材高挑纖細的女子,雖然也敷著厚厚的粉底,根本看不出面目,但是從眼睛中可以看出是個很正經冷漠的女人,按照現在人的說法就是個冰山美人。
讓這樣一個人來裝扮“雛姬”,這些人的情報工作安排還真是粗糙,就算是自己身邊那個還算正常的駱珠都讓林豫章起了戒心,怎麽可能瞞得過張曉鋒。
“你們這一行?”林豫章奇道:“你不是特種兵嗎?”
“特種兵?”張曉鋒笑道:“那是我很久之前的職業, 後來我就退出了部隊體系,到了情報部門,再後來就從情報部門退役了,算是個預備役特種兵加預備役間諜吧。”
“間諜還有預備役?”
“我又沒有暴露身份,隻是一些其他原因不得不退役,如果需要的話,隨時還能投入到情報工作當中去,跟預備役很像。”
林豫章說道:“你也看出那些美人有問題了?是潘查搞的,想要摸清我們的根底?”
“不是,當然不是。”張曉鋒嘿嘿笑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國姓六旗?”
林豫章思索了片刻,說道:“我隻聽說過滿清八旗。”
“呵呵,這六旗其實跟八旗很像,在滿清攻下台灣之後,一部分鄭氏舊部不願意臣服滿清夷狄,因此到了珠江為盜,這裡有一位台灣的軍師,按照滿清八旗制度,將珠江口附近的D家海盜正變成了六旗,既可漁獵生產,又能作戰搶掠,後來更是出了一位威震南海的大海盜鄭一嫂,不過鄭一嫂跟張保仔後來歸降了滿清,D家人也就群龍無首,隻能繼續原本以船為家,不過張保仔的後人在辛酉政變中受到了牽連,於是重新回到了廣東,在廣東也不敢多呆,隻能召集當年D家舊部,D家人也都是窮得叮當響,這位張保仔的後人也算是有些忽悠本事,很快就搞起了上萬人的壯丁,到南洋這一帶從事他祖母的老行當――劫掠過往船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