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博在下令圍攻沮陽縣的同時,也沒有放棄對軍都山的強攻。
他親自坐鎮在軍都山西道口,指揮著數以萬計的鮮卑鐵騎衝擊武侯軍臨時築起的一道道防線,雙方在長達三十裡的山道中互相搏殺,寸步不讓,雖然鮮卑人的傷亡在武侯軍的數倍以上,但三四天下來,武侯軍和豪俠衛的傷亡依然高達三百多人,這種情況下,周倉和斐元紹只能下令借助防禦工事來與鮮卑人周旋,避免傷亡再次擴大。
於禁被任命為武侯軍大將的文書被王越帶到軍都山,最愕然的不是周倉和斐元紹,反而是初出茅廬的於禁。要知道於禁一個月前才拜入夏玄帳下啊,而武侯軍大將的位置堪比校尉,他從一個小小的白身,驀然之間手握重權,怎能不愕然?
但於禁就是於禁,不愧有五子良將之名,僅僅愕然小半會兒,便從王越手中接過了任命文書,同時虛心請教軍司馬戲忠如何破解眼下僵局。戲忠也是剛剛趕到軍都山,經過董老太爺幾個月的調養,他的面色好了許多,白裡透紅,目光炯炯有神。
“於將軍,鮮卑人最擅馬戰,可為了攻打軍都山,慕容博不得不將騎兵當做步卒來用,如此一來,鮮卑大軍就失去了最大的優勢,只要於將軍放放水,將敵軍引入軍都山腹地,然後築壩將澡余水改道向西,便可一戰定勝負!”戲忠早就代入了軍師的角色,並且沿途就想好了對付鮮卑人的計策,值得一提的是澡余水起源於軍都山脈,向東途徑軍都、昌平二縣,與漯水會與雍奴縣,隨後並入沽水流入渤海。
雖然如今還是初春時節。但厚厚的積雪已經在融化,最多再過半個月澡余水的流水量便可達到一年的最頂點,屆時一旦改道。別說山下只有區區三萬鮮卑鐵騎,即使六十萬大軍也只能乾瞪眼。當然,也正因為是只有區區三萬鮮卑鐵騎,所以武侯軍並不需要再等半個月!
帳內諸將聞言頓時勃然色變,一個個看向戲忠的目光頓時尊敬了起來,此前他們還以為戲忠只是個泛泛之輩,畢竟林子大了,濫竽充數的鳥兒肯定不說,雖然世人皆傳夏玄有識人之明。但漢高祖劉邦和漢武帝劉宏都還有眼拙的時候呢,何況夏玄?
“軍師此計甚妙,末將這就命人去將澡余水改道築壩!”於禁神色大喜,居然在戲忠前自稱末將了,看來戲忠僅僅一個計謀就得到了他最高程度的認可,只不過改道築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弄不好到時候把武侯軍的大營給淹了,那可就要哭咯。
戲忠微微頷首,隨後又與於禁商討了一番改道之事,畢竟澡余水途徑數縣。福澤數十萬百姓,可不是輕易說改就改的事情,即使改道了。等到大戰過後,也要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若不然,軍都、昌平等縣水源枯竭,百姓哀鴻邊地,那可就自尋煩惱了,而因於禁不能分身,故而周倉自告奮勇的帶人上山築壩。
“將軍可知神武炮之名?”待得周倉領命出帳,戲忠話鋒突然一轉。
“神武炮?”於禁微微蹙眉。隨後頓時面色一喜說道:“末將略有耳聞,難道軍師將神武炮帶到了軍都山?”其實於禁並不知道火炮的存在。只是他在薊縣的時候總是聽到城外偶爾發出的一聲巨響,故而第一時間就將兩者聯想了起來。
戲忠看了一眼面容醜惡的文醜。笑而不語。
文醜咧嘴一笑道:“蒲大匠隻來得及趕造四門神武炮,除了被主公帶走的一門,余下的三門神武炮經過田大人的特批都帶到了軍都縣,只要軍師令下,隨時都可以送上軍都山讓鮮卑人知道什麽才叫做真正的天威!”
文醜雖然和戲忠不熟悉,但也聽聞過戲忠是最早跟隨夏玄的老人,而在官學門深造了幾個月,他的脾氣也收斂了很多,故而戲忠剛剛話落,他連忙接了上去,而且態度和語氣都非常好,讓人如沐春風。
於禁看了一眼文醜,目光非常尊敬,他可聽說過文醜的事跡,以兩千武侯軍打得鮮卑各部聞風喪膽,更是在鮮卑萬騎大軍中殺了個兩進兩出,其名甚至可令小兒止啼,如此英雄人物他怎能不敬?雖然文醜的年紀看上去和他相差無幾!
“既如此,那就勞煩文將軍了!”於禁抱拳說道。
文醜點了點頭,目光平靜,於禁的本領早在薊縣時就已經得到了他的認可,畢竟此前他可還掛著武侯軍校尉的名頭呢,怎麽可能不“考察考察”下屬將領的武藝?
半日後,三門神武袍被送上軍都山,因大炮全身以百煉鋼鍛造,故而重量沒有後世那般動輒數噸的程度,而為了移動方便,夏玄早就讓蒲元做上了車軲轆,所以只要兩頭馬在前面拉著,隨軍出征並沒有什麽問題。
在半山腰駕好了神武炮,文醜讓炮手校準了位置,對準山下隱約可見的鮮卑大營,這個校準的升降架是蒲元後來加上去的,當然這是受夏玄的啟發而製,至於炮手則是製造府特別征調來的工匠學徒。
“還請文將軍坐鎮大營,末將領兵八百前去完成軍師的任務!”於禁的姿態放的很低,畢竟此前文醜還是他的頂頭上司呢,即使現在,他這個武侯軍大將實際的地位也在文醜之下。
文醜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文則,你有統兵之能,故而主公才命你為武侯軍大將,而本校尉卻更擅衝鋒陷陣,若由你來衝擊慕容博大營,豈不是本末倒置?”
難以想象的是文醜腳軟還能說出幾句文縐縐的話語。
戲忠對著於禁微微頷首,隨後與文醜說道:“將軍切記不可魯莽行事,只要在慕容博營外耀武揚威一番便可,若能佯裝敗退,自然更佳!”
文醜點了點頭,隨手抱拳退去,值得一提的是他帶走的是青林軍將士,畢竟他現在是青林軍校尉,而青林軍這些初生牛犢在他看來,只有真正舔過血後才算是當得起兵卒之稱!
“軍師,文將軍隻領八百卒下山,會否不妥?”於禁有點擔憂,畢竟八百武侯軍將士和八百青林軍將士完全不在一個等級啊,可偏偏文醜雖然看似不再魯莽,可那與生俱來的傲骨,卻不肯有半點低頭,唯恐墮了聲名。
“無妨,文將軍自有分寸!”戲忠搖了搖頭說道,隨後認真的打量起不遠處的純銀色的神武炮,這些神武炮在陽光下坐坐熠熠生輝,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他想起兩天前在製造府看到的那一幕,心中就有一種強烈的震撼,他親眼看到神武炮一陣巨響,一個火球衝天而起,然後數百米外的一座小山頭就被瞬間夷為平地,而且更有無數鐵碎落發出陣陣呼嘯,將一個個酒罐擊的粉絲,若是火球在人群中爆炸,那麽..!
話說文醜領兵下山直奔慕容博大營而去。
發現這一幕的鮮卑探騎雖然詫異漢軍主動來攻,但也是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報給了慕容博!
慕容博沉思片刻,便命部將領兵三千前去探探文醜的底!
以文醜的勇武,普通的千騎長上來壓根就是送死,他僅僅盞茶時間就斬落三顆螓首,隨後拍拍屁股領兵撤回軍都山!
鮮卑人氣得鼻子都歪了,三千鐵騎在一個千騎長的率領下尾隨文醜殺入軍都山,整整追出十裡地才罷休,此時鮮卑人才發現武侯軍在沿路所鑄的工事居然全部成了擺設,根本沒有任何一個武侯兵駐守,得知這個情況的他頓時領兵撤回山下稟告了慕容博!
慕容博有點詫異,要知道鮮卑大軍遲遲不能打入廣陽郡,這和軍都山中依險而築的工事有莫大的關系,如今武侯軍放棄了這些烏龜殼,難道要和他硬碰硬對決不成?想到了這一點的他頓時心中一喜, 隨後命一位萬戶長領兵入山探個究竟!
一萬鮮卑鐵騎在軍都山內狂奔而上,頓時就引起了山腰處戲志才等人的注意,只不過這還滿足不了戲志才的胃口,他僅僅令人以弓弩將鮮卑大軍逼退,而在鮮卑退兵之後,戲忠頓時讓於禁下令,將大軍暗中轉移到東面的開闊地帶,隻留下少許人馬堅守山腰。
“大帥,武侯軍退守山腰,其意不明,還請大帥定奪!”萬騎長回到西面山下鮮卑大營便向慕容博如是說道。
慕容博是隻老狐狸!
雖然說戲忠在示弱,但他依然沒有選擇馬上傾巢而出,將武侯軍逼出軍都山,然後趁機攻入廣陽郡內!可就在他沉思對策的時候,帳外又有人來報,漢軍大將文醜領兵三千前來叫陣!
慕容博眉毛一挑,自言自語道:“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漢人最喜歡陰謀詭計,莫非白狼王段律已經攻入右北平郡,使得武侯軍不得不撤回薊縣以防不測?如此說來留在軍都山的漢軍根本不足以與我軍周旋,想要借此迫使本帥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