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四年,正月初四。
這不是一個好日子,但夏玄卻選擇了在今天出征,此行他出城的動靜很小,幾乎沒引起薊縣百姓的注意就帶著三百武侯衛、六百東胡兵、六百西胡兵和一千五百豪俠衛開啟了第二次北征。
薊縣前往肥如要途徑四縣,橫跨數百裡之地,而因此次出征都是輕裝出行的緣故,所以在酉時大軍就進入了右北平境內的徐無縣,預計在亥時之前能過濡水和盧水到達肥如縣,這種速度已經算得上是急行軍了。
大軍停駐在庚水以北,夏玄讓典韋帶兵入城取乾糧。值得一提的是早在三天前,田豐就已經通知了徐無和肥如兩縣的官員時刻準備好乾糧以備不時之需,故而典韋入城不過兩刻鍾時間,就有數十車乾糧被推出來,並且徐無縣令還提前給大軍備好了牛骨湯,可以說“服務”非常周到。
“對了,這個徐無縣的縣令叫什麽?”看到一輛輛馬車內仿佛剛剛出鍋還熱乎乎的面餅,夏玄笑著問道。
賈詡聞言上前說道:“主公,徐無縣令叫做嚴彬,潁川陽翟人氏,半個月前得到田大人的賞識,許以徐無縣令一職。”
“恩,嚴彬嗎?”夏玄點了點頭,雖然這個名字沒印象,但漢末被埋沒的才子有多少?既然這個嚴彬能準確算到大軍何時到達徐無縣,肯定是用上了心,他不怕有心的官員,就怕官員屍位素餐,一天到晚渾渾噩噩的不知道在做什麽。
見到夏玄非常滿意的樣子,賈詡沉默半響又說道:“主公,三天前田大人已經提名嚴彬為右北平長史人選之一,正等著主公批示呢。”
“再看看吧。田楷在右北平做的很好,目前也沒有更好的位置給他,這個嚴彬初來怎到。提升太快了反而不美。”夏玄搖了搖頭,雖然田豐早有將田楷調為別駕副手的提議。但他一直都沒有表態,而且剛剛安定下來的右北平非常需要能有一位善政的官員長期主政。
兩刻鍾後吃飽喝足的大軍再次上路,這一次沒到濡水之前是不會停留了,馬蹄踩著銀霜素裹的大地,雖然寒風凜凜,把人凍得渾身發抖,可夏玄的心卻無限寬廣了起來,前幾天的鬱悶霎時間一掃而盡。他發現自己真的天生為疆場而生,看來以後那種泡在溫柔鄉裡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妙,尤其是自己都沒想明白該如何對待諸女之前。
“轟隆隆.....”
驀然之間九天之上有一道雷霆落下。
不多時便有淅淅瀝瀝的雨水伴著雪花落下,夏玄眉頭頓時緊蹙,這種惡劣的天氣讓他剛剛緩解的心情急轉直下,不過初春季節本來就如此,他也沒必要怨天尤人。
“加急行軍,亥時之前必須要到濡水!”
夏玄騎著戰駒上轉過頭來對將士們大喝一聲,而此時披著鬥篷的拓跋燕兒則是合起了雙掌,仿佛在祈求什麽。見此,他頓時皺起了眉頭,若非拓跋燕兒此前信誓坦坦。他根本不會帶著一個女人隨軍出征,他早就警告過拓跋燕兒行軍途中如果做出半個出格的事來,唯她是問,而且若跟不上行軍的速度,隨時都會把她丟下!
但說來也奇怪。
這一路向東數百裡地,拓跋燕兒幾乎沒有動過馬鞭,只是簡簡單單的拉著韁繩而已,可她坐下的馬兒卻始終保持著和大軍平行的速度,這一點即使是夏玄都甘拜下風!
值得一提的是大軍當中最糾結的莫過於乞顏。
一路東行。他幾乎都是低著頭打馬,眼神一直都故意的在躲閃拓跋燕兒。有幾次拓跋燕兒回眸的時候,他更是第一時間閃到一邊。若非馬技非凡,這樣玩遲早會摔死。
半個時辰後,大軍來到濡水河畔,暴雨傾盆。
渾身濕漉漉的北庭軍已經不能再繼續前進了,否則的話頂著雨雪趕到肥如縣,至少要有一半人倒下,這種突發狀況讓夏玄心中苦笑連連。
“今夜駐軍令支城!”雖然無奈,可夏玄還是下達了這個命令。
大軍進入令支城,夏玄看到的並不是薊縣那般繁榮昌盛的景象,而是一片蕭瑟清冷,幾乎看不到什麽黎庶,家家戶戶都緊閉房門,好像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樣,見到這一幕,夏玄心中訝異,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讓豪俠衛去打聽情報。
“主公,城內百姓皆是三緘其口,末將讓人去打聽,可卻不得不到什麽情報,末將辦事不力,還請主公責罰。”王越一臉沮喪的回報夏玄道。
夏玄微微蹙眉,這種情況很不正常,他讓人去把令支縣尉找來,雖然令支縣的行政權還在太守池中手裡,可兵權卻已落入麹義手中,想來絕對不敢隱瞞他。不多時,一個肥頭大耳的縣尉便來到了軍營,這座軍營是郡國兵操練之地,房舍並不多,只能駐扎兩三千人,好在的是此行夏玄所帶的兵馬並不多。
“小人於忠拜見神侯!”縣尉叫做於忠,他那胖乎乎的身體披著一層厚厚的青衣,肚腩處的肥肉都快比得上十年的老母豬了。
“恩....”夏玄已經換了一身衣衫,這是於忠不久前讓人送來的,雖然都是粗布麻衣,但總比渾身濕漉漉的好,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肥嘟嘟的於忠說道:“起來說話吧,現在能告訴本侯城內為何草木皆兵了嗎?”
於忠聞言表情頓時變得非常奇怪,好像不想說,但偷偷打量了一眼夏玄身旁凶神惡煞的典韋,心中一顫,哭喪著臉說道:“神侯在上,下官不敢期滿,城內百姓之所以如此,全是因為城南許家老宅在鬧鬼,而且這幾日已經連連害了多條性命,一到晚上便是鬼影綽綽,別說百姓了,即使打更的更夫都不敢出門了啊。”
“鬧鬼?”夏玄頓時啞然失笑,來到這個時代,他還第一次見到一個縣城的人都被鬼怪嚇得風聲鶴唳,這簡直是荒唐!
“遼西乃多戰之地,百姓冤魂不散,並非沒有道理。”讓人驚訝的是賈詡居然說出了如此鬼話,好像在認可於忠一般。
於忠好像發現了知己一般頓時頻頻點頭,說道:“這位大人說的甚是啊,前些年烏延部隔三差五南下劫掠地方,百姓死傷慘重,下官麾下雖有八百郡國兵,奈何賊軍勢大,無可奈何啊!”
“哼哼,鬼話連篇,城南許氏就算真的在鬧鬼,也和爾等脫不了乾系吧?”夏玄冷哼兩聲,根本就不相信於忠的鬼話,直截了當的拆穿了他的謊言,並且對典韋做了個眼色,典韋得令踏前兩步,抽出了雙戟,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讓人意外的是賈詡居然再次出來幫於忠說話道:“主公,於大人所言非虛,此城煞氣衝天,絕非善地,不過屬下以為,就算有惡鬼作祟,城內官吏也確實有責!”
夏玄見得賈詡鄭重其事的模樣,頓時心中一凜,難道這個肥頭大耳的於忠真的不是在編故事?可鬼神之說實在是太過虛無縹緲了吧,沉默片刻他再次看向一臉驚慌失措的於忠說道:“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本侯交代清楚,若不然軍法處置!”
“啊??小的,小的....”於忠急的渾身冷汗,他並非不想說,而是不敢說,因為只要城內有人談論城南許氏老宅之事幾乎沒人能落得個好下場,但此時他看到一臉凜然的夏玄,哪還敢說半句廢話,當然是先保命要緊啊,眼前這個少年郎可是一個當之無愧的儈子手!
不多時,從於忠口中,夏玄聽到了一段淒涼的故事。
原來城南許氏在十二年前乃是一方望族, 族中才子俊傑比比皆是,更有一位國色天香的小娘子被譽為幽州第一絕色。
奈何自古紅顏便是禍水,這位小娘子的美名不但在幽州盛傳,即使青龍谷的新任大人烏延也是垂涎三尺,屢屢命人前來討要美人。但許氏可是令支縣的一大望族,怎麽可能會把自家的掌上明珠送給一個卑劣的胡人糟蹋?故而許氏家主數次回絕了烏延的使者,最後一次惱羞成怒下甚至命人把使者打出府外!
事情到這裡就變得明朗了。
一身是傷的使者回到青龍谷添油加醋的說了許家的壞話,年輕氣盛的漢魯王烏延自然受不了這個氣,當即點齊八千控弦之士南下破關斬將,殺的漢軍簡直是聞風喪膽,大軍一路打到了令支城下,隨後烏延騎著駿馬指著城頭數百郡國兵揚言若縣令不交出許氏滿門上下三百口,攻入城後便要血洗全城數千戶百姓,這是要屠城呐!
直到此時許氏家主才發現了事態的嚴重性,他帶著族人到縣衙向縣令苦苦哀求,奈何縣令又能如何?令支只是一座小城,滿打滿算全程上下不過七八百郡國兵而已,只要烏延部造起了雲梯,不出三天就要城破人亡,屆時可就是全城百姓給許氏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