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解良城外已經有段時間了,可是在這段時間裡,除了開始時的熱情,在其後,楊奉能夠覺察到,他來找韓暹求援的希望很是渺茫了。
想當初韓暹與他稱兄道弟,彼此交情匪淺,而今他兵敗來此的遭遇,只能讓他更加清楚的認識到,形勢比人強。
不過這還不是讓他最糟心的,一向跟著他的徐晃近來也是變得有些異常。
當日那衛氏鄔堡下的一場廝殺,使得楊奉淪落到這般寄人籬下的地步,而眼下心腹大將又有了離心離德的架勢,自是讓楊奉對那襲擊他大軍的人恨之入骨。
從白波谷出來時,他也是雄心萬丈,領兵便去攻打衛氏鄔堡,而不是像韓暹來此解良城,胡才,李樂相伴著去了上黨。
韓暹來解良城,他知道,韓暹是看上了解良城外那一眼看不到頭的鹽池,畢竟有了這裡,這滿眼的白花花的鹽池,便能夠給人帶來數之不盡的錢財。
楊奉卻是看不上韓暹如此貪財,畢竟如今這個世道,有了糧食,才是最主要的。有錢,不一定能夠買到糧食,可有了糧食一定就能換來錢財,更何況有了糧食,才能有更多的人來投靠。
不過到現在看來,不管是他圖謀的糧食,還是韓暹想要的鹽池,都不是那麽好拿的。
他的一萬大軍已經是煙消雲散,而韓暹這裡的兵馬對著這解良城似乎也是沒有什麽好辦法。楊奉自是聽說,城中的那些靠著鹽池發財的人物,沒有一個好惹的,為了保住他們現在的家業,對那些鹽場中製鹽的鹽丁,可都是下了大力氣犒賞的。
許是這些鹽商們往日裡對鹽丁也還可以,竟然能夠保的這解良城如今固若金湯,除此之外,韓暹這些人還得提防著從周遭時不時的冒出來的鹽丁們的襲擾,畢竟這鹽池廣大,靠著它吃飯的人,不知幾許,如今這飯碗被人威脅到了,此間的人們自然是對韓暹這外來搶食的視如仇寇。
韓暹不得志,也沒有讓楊奉有些許的暢意。只因為在他得知了當日突襲他們的居然是首陽山那邊而來的護匈奴中郎將,並被關東聯軍盟主袁紹新委任的河東太守張放時,楊奉卻是沒有了那些笑話韓暹的心情。
即便是白波軍,對於董卓和關東聯軍的戰事,也很是關注的。對於張放,這個在虎牢關下揚了名聲的小子,原本在楊奉他們看來,不過是走了運,畢竟他們這些人可是和曾經鎮守的牛輔大軍征伐多時,所謂的西涼兵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故而對於華雄,以及將華雄斬殺了的張放,楊奉等人也不覺得有什麽,畢竟他手下就有一員勇猛無匹的猛士。
當然也正因為手下有徐晃這樣的一個猛將,楊奉自然也就在白波軍中的地位不同於一般的頭領。
然而經過了那日的戰敗潰逃,楊奉知道,盛名之下無虛士。
故而此時的他未嘗沒有想過鼓動這韓暹和自己合兵一處,去衛氏那裡找回面子,不過楊奉的心中知道,韓暹應該知道了他們逃來此處的緣由。
無奈之下,楊奉只能向郭太求援,以圖重振旗鼓。
然而當白波谷的消息傳來時,本來滿心希冀的楊奉很是震驚。
郭太已死,白波谷被人佔了,如今在那邊的人叫做張放。
回來報信的人是當著楊奉和韓暹的面一塊兒說的,兩個人都是想著看看郭太那邊可能給他們提供些什麽幫助,畢竟從起事開始,他們兩個人加上胡才和李樂,多數時候都知道,在事情不順的時候,只要他們的大帥在,便一切事情都能夠拿下。
然而這次竟然給了他們這麽一個結果。
“楊大哥,咱們得趕快回去!”韓暹很是著急的說道,這個時候的他也顧不上再去發財了,老巢都丟了,他們若是不回去搶回來,豈不又會成為流賊。
“我們回去,做什麽?”
楊奉的話,讓韓暹料想不到。
“自然是為大帥報仇,將咱們的地盤給奪回來啊!”
“你覺得你的兵馬比我的那些手下如何?”
楊奉卻是問道。
“大哥說笑了,我的兵馬如何能夠比得上大哥你的,何況你還有徐晃這樣的猛將幫著!”
此時的韓暹自是知道楊奉的這些話裡有話。
“我的那一萬人馬便是被那張放給殺敗的!你覺得,這個時候咱們回去能夠打贏麽?”
“大哥那時候,畢竟是被人偷襲,我們這次嚴陣以待不給他領兵重振突襲的機會,咱們未必不能得手!”
“咱們的手下大多數都是跟了多年的老人了,可是他們的父母妻兒,如今都在人家手上攥著,先不說和人家打,只要這樣的消息讓手下知道了,咱們的這些手下還有多少士氣呢?”
楊奉的話自然是正理。
“那我們就騙他們說,家裡的人都給張放殺了,這樣一來,便能讓手下的人跟著咱們一起回去了!”
“回稟兩位頭領,那張放佔了白波谷之後,先是給大帥厚葬了一番,那些守家的兄弟們被殺了的也給好生的安葬了,至於說家中的老小,聽人說那張放自稱是河東太守,會給他們一個好的安排,不管是什麽出身的,他都不會追究。只要願意向他投降,一切都好商量,願意當兵打仗的,他給安排,願意回家種地的,他也會安排分地……”
“行了,不用你說了!”韓暹卻是聽不下去了,“你這是報信呢,還是幫著那張放來說好話的!給老子滾出去,閉著你的嘴,不然老子讓你再也說不了話!”
“你說,有了這些,咱們怎麽騙手下去廝殺!”
“主公,還有韓頭領,不管怎麽樣,咱們不能瞞騙手下的弟兄們,不然等弟兄們知道了真相,再說什麽,就沒人會信了!”
此時卻是跟著楊奉的徐晃說道。
“那以你的意思,咱們該怎麽辦?”
楊奉問道。
“主公,我倒是想回去看看家裡到底如何了!”
“你們想回去,便去,我可不願去!”韓暹倒是直接說道。
“為何?”楊奉問道。
“大帥死了,白波谷被佔了,楊大哥你成了這個模樣,我也不想我的手下給打敗了,既然惹不起,我躲總可以吧。當然照著那張放的說法,當兵打仗可以,可是咱們這樣的,他能給個什麽安排,不過一個太守,還只是一個毛頭小子,到他跟前伏低做小,我不願意。大哥,你呢?”
“我得想想再說……”
“大哥,我覺得你不用想那麽多,張放再是厲害,咱們打不過,可是這河東往西可都是董卓的天下!”
“你是想去投靠董卓麽?咱們可是和那牛輔廝殺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他們能夠容得下你麽?”
“呵呵,大哥,正是咱們和他們廝殺了這許久,想來他們才知道咱們的厲害,若是到了那邊定然會加以重用的,可是在張放這裡,你的萬余兵馬被人家一擊即潰,這樣不用我多說什麽,大哥你自己想象一下,將來,你會有什麽好麽?”
韓暹的話說到了楊奉的心裡,有些事情不怕不比,只有一比對,很多的想法和希望便會變得現實。
只是此時的楊奉還是將話說與徐晃,“公明,我知道你是個孝子,如今你的母親身陷白波谷,你若是回去,怕是多有不妥,畢竟當日你和那張放廝殺的那般激烈,彼此的勝負生死不過一線之間,如今若是你回去被他將你陷了,豈不辜負了你這一身武藝!”
“你我相隨這許久,我的為人,你是知道的,如今我和韓暹賢弟準備西去長安投靠董丞相,想來定然會有個不錯的前程,卻是不知道公明可願繼續隨我一同闖蕩,若是能夠相助於我,我自當不負於你!當然,以公明你的本事,到了那裡也會建一番事業的!”
“就是啊,公明,我這大哥平日裡可是很看重你的,咱們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俗話說,三人為眾,現在我們兩個要去長安,你說你怎麽還不跟著一起麽?”
韓暹也是知道徐晃的本事,至於他和楊奉兩個人自視再高,也不會覺得他們會比徐晃強,而到了西涼軍那邊,他們兩個人以後要想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卻是少不了一個像徐晃這樣的人。
然而楊奉和韓暹兩個人雖然和徐晃接觸了這許久,卻終究和徐晃只能算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主公,韓頭領,我當初報效於主公麾下,只是因為舊日主公對我母親的接濟之恩,並非是想要有個升官發財的前程,如今主公要西去,我若隨之而去,卻是便遠了母親,此非我之本意。這些年來,幸得主公信重,也算是薄有微勞,不敢說盡抵了當日之恩,也勉強報效主公於萬一。如今我欲回白波谷盡孝於母親膝下,卻是不能再隨主公西去了,惟願主公和韓頭領一路順遂,萬事如意了!”
徐晃卻是說完,向著楊奉便是重重的施了一禮。
見徐晃如此說,楊奉卻也是沒有辦法,即便身邊的韓暹不斷的給他使著眼色,他也視若未睹,“公明,既有此心,我自是不敢攔阻,今日一別,也不知道何時再見,若是他日有緣再見時,還請公明勿要忘了我等故人才好啊!”
“小人此去,隻願能夠做個本分人,至於其他自是不敢忘懷!”
徐晃說完,便和楊奉作別。
等徐晃離開,卻見那韓暹埋怨道,“大哥,這徐晃的本事如此之大,若是沒有他,咱們將來要想在西涼軍中吃得開,卻是難上加難啊!”
“先別說將來呢,咱們現在還和那邊沒有什麽聯系, 若是貿貿然湊上去,豈不毛躁,現在便說將來的事情,卻是太遠了些。更何況,你也說徐晃的本事大,憑你我二人如何能夠製得他回心轉意。”
“大哥說的是!只是此等人物,去了白波谷,若是被那張放殺了,豈非可惜?”
“呵呵,既然那張放都能給郭大帥風光大葬了,這番心胸和計略,怎麽會殺了徐晃呢!也別說別人的事情了,還是先說說怎麽去和西涼軍聯系吧!”
“嘿嘿,大哥,莫怪小弟瞞你,之前有人聯系過我,不過那個時候,你還在打衛氏的主意,大帥也在白波谷坐鎮,我如何能夠看得上西涼那邊,如今倒是風水倒過來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在西涼軍那邊還不知道白波谷的變故之前,我們要盡快的和那邊搞定了,你說呢?”楊奉倒是和韓暹說話的語氣有所轉變,可見其很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可惜,若是胡才和李樂那兩個家夥要是能和咱們一起過去的話,就更能講些條件了!”
“他們兩個,如今都在往上黨那邊去,他們的打算,還是想上山的!”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上山有個屁的好處,只有想咱們這樣的,殺人放火受招安,升官發財才是正路。”
“這話說的極是!”
“呵呵,大哥,那我這就盡快和那邊聯系!”
韓暹自去了,留下楊奉一個人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