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大黑馬上,舉目四顧,看著此時的白波谷,張放的心中竟是有些不忍。
在這片谷地中,觸目所及是一片的凌亂。
這裡自然便是白波軍的老巢,可是在這裡生活的除了那些白波軍,卻還有不少的老百姓,這些人或者是被白波軍給裹脅而來,又或者也是確實無以維持生計而不得不被白波軍給卷了來的。
然而在張放他們突入此間的過程中,如何能夠有時間去分辨這些人,但凡是敢於立在他們前進路上的一切人等,此時早就成了他們馬蹄過後的伏屍。
谷中原先的那些建造的木屋草房,也已經被無意間引起的大火串燒蔓延到了無法可治的地步。
除了已經被張放他們的突襲砍殺了倒在血泊中的白波黃巾,不敢抵擋的剩下的那些人也沒有幾個能站起來的,只因為這些人都已經被張放他們給嚇得跌坐在地上。
而那些因為火勢而被迫離家而出的百姓,也是被張放他們的突擊而驚得不知所措,等到回過神來時,也已經和那些投降了的白波軍蹲坐在一起了。
一千二百騎,這是張放他們來時的人數,可是此時在這白波谷中,他們便是一千二百個化身成人的惡魔。
從衛覬那裡得到了關於白波谷的詳細情報,張放他們便快馬直擊目的地。
白波軍自是以郭太為首,然而在郭太以下,卻是還有幾個勢力對等的頭領,如李樂,楊奉,韓暹,胡才等人。
這些人本都是各據一方的賊首,如今能夠聚義白波谷,也是為郭太的魅力所折服,若是郭太戰死,這些人便沒有人能夠約束得住,而到了那時白波軍便會以最快的速度分崩離析。
而今郭太讓這些白波軍南下河東,並非完全是郭太的本意,畢竟有了晉陽這等一州治府的城池在手,便應該以此為據點,慢慢以圖大展偉業。
然而郭太的手下卻多是並州南部的百姓,並不會跟著郭太的指揮棒移居並州北面,畢竟那裡卻是需要和匈奴人為鄰,更有人生地不熟的顧慮,而且也是遠不如並州南部以及河東這些地方,靠近洛陽等中原腹地的繁華,如此一來,郭太倒也從了眾議,並沒有北上擴展雄圖,只能蹲守白波谷,然後伺機南下。
而今牛輔大軍撤走了,倒是讓郭太的手下頭領麽,那胸中久久壓製的躁動之心砰然爆裂,畢竟仗著他們能夠將晉陽城都給拿下的戰力,南下河東,這些已經沒有兵馬鎮守的城池土地,於他們這些人來說,不啻於雄武的猛漢,猛然間發現身邊竟然有一個袒胸露乳,且並沒有什麽抗拒之意的絕世美女一般的誘人。
也正是這個緣故,這才有了南下的白波軍,居然會四面出擊的局面,這都是這幾位頭領都在彼此爭鋒,既為了能夠在郭太的駕下有更重一些的地位,也好能夠在這些戰事中拿到足夠的好處。
如此一來,自是讓白波谷這裡用作防禦的兵馬少到了極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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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一戰而下,張放自是知道了衛覬給自己的情報和分析有多麽的重要,而正是有了這些情報,張放他們一路衝殺過後,便硬生生的將此間數萬的白波軍民都給震懾當場。
知道了白波谷的具體位置,指給了他們目標,知道了白波谷居然沒有什麽圍牆柵欄,不過就是一些黃巾賊眾各依本性在這裡聚居而成的據點,讓張放他們免了需要攻城的煩惱,這才讓他們有了千騎卷平崗的威風。
看著那些望過來的眼神都是在瑟瑟發抖,即便此時圍著這數萬人馬的張放的手下不過只有千余人,仍舊也隻敢戰戰兢兢,至於說話,這些人都眼見得張放他們衝進來殺人放火的過程,那份狠辣和決絕讓這些人早就吃到了驚嚇,更遑論此時經過了一番廝殺之後,自張放以下,全部騎兵都已經是血色淋淋的,不管是他們自己受傷流的血,還是在殺人時濺到身上的,已經分不清楚了,有了這樣的猙獰,卻是完全的讓這場中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將軍,找到一個自稱是郭太身邊的護衛!”王政領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家夥走了過來,看著這個貌似闊大的漢子,此時如此做派,顯然也是給張放他們此時身上的血腥之氣給震懾的沒了膽氣。
一場奇襲,張放他們已經將白波谷完全的控制了下來,所謂白波軍的老巢,經過了這一次之後,或許便會成為了過往。
不過作為這次千裡奔襲的首要任務,這白波軍的頭領郭太,張放他們卻是不曾見到,這自然不能不讓張放他們警惕。
之所以眼前還要將這數萬人圍在這裡,便是要將這件事情查的清楚。
“回將軍話,郭大帥適才已經死了!”
那人倒是低著頭,克制著自己的顫抖,將這句話整個的說完。
不用張放發話,自有王政追問究竟。
“郭大帥原先身上就有傷,這是在和那些西涼人打仗的時候被箭給射中了,然後便落下來病根,一直沒有治好,也怪我們這裡沒有好大夫。所以這次西涼人走了之後,幾個首領便有些著急的想去南邊打下些地盤來,順便也看看有沒有什麽好大夫,便綁了來,給大帥看看。”
“不過,他們都還沒有回來,倒是您們先來了。”
“那郭太怎麽死的?”
那人此時將目光轉向張放,“就是被這位大王一槍給挑飛了,跌在地上之後再也沒有起來了!”
聽這人如此說,張放自是神色有些疑惑,這些人不知道張放他們的身份,稱之為大王,倒也無可厚非,不過這人竟說那郭太已經被他一槍挑死,卻是讓張放不知道從何談起。
“確實如此!”那人此時連忙說道,“便是之前有一個手拿鋼鞭,頭裹黃巾,黑臉綠袍的人,擋在大王前面,本來想說什麽,可是大王們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而且您的那馬來的太快,他便被您一槍給挑飛了!”
“好像是有這麽一個人吧!”
此時的張放也只是這麽一說,揮了揮手,自是讓這人領著王政他們去核實那郭太的屍體。
畢竟是一方人物,即便被他在那種情況下給殺了,如今人死百事消,能夠稱為一方之雄,定然也是有值得讓人稱道的地方。
張放讓王政去核實,卻是不會就那麽置之不管,畢竟如今的張放的身份已經有了不同,除了中郎將的身份,他接下來還要真正的履行這個河東太守的職位。
為了將來治下的安穩,他就不能輕忽的對待了郭太,其人雖已經死了,可是眼前這裡還有數萬的白波軍以及百姓需要考慮,除了這裡還有在外攻伐的如楊奉,胡才,李樂,韓暹這些白波軍的頭領需要估計到。
常在荀彧身邊,看著這位先生的理事,張放自然也會有所得,而今也算是漸變的更好了。
等著王政領人將那郭太的屍體抬來時,張放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看了,只因為除了那人手骨還纏在一把鋼鞭之上以外,其余的地方竟是沒有一塊好的地方了,卻是已經被人踩馬踏的不成形了,不過事到如今,即便這具屍體不是那郭太,只要張放說他是,那這便是郭太。
有了這個準備的張放,這才來到了被晾在一邊良久,時刻處在心驚和畏懼之中的那數萬人前。
“我是河東太守張放,今天來,就是要將你們這些人全部殺掉的!”
張放如此說話,倒是引得人群中一陣波動,不過周圍那些形同惡魔一般存在的兵士,還是讓這些波動,很快便自發消散。
不過看到這種場面,張放倒是心中有些高興,若是一群人知道將要被殺的時候,都是無動於衷,那這些人和死了也就沒有什麽兩樣了,如今倒是恰好,既然有些不甘,卻還知道怕,如此倒是可以**。
“不過我知道你們原本也都是良善百姓,雖然是從了賊,也都並非是那種沒有人性的人,所以在這裡,我可以給你們一條生路,只要你們願意改過自新,不再做賊,我身為河東太守,願意招安你們。”
“只要不是罪大惡極的,我可以既往不咎,若是願意種地的,我可以放你們回去繼續種地,即便你曾經是白波軍,我也願意給與寬大的處理,只要你們今後不再做黃巾賊,不會種地的,要是可以的話,我還會招募你們當兵!”
張放的話說完,卻是一時間無人敢信,畢竟他們之前的殺氣太盛,即便是現在,一個個如同在血漿裡滾過的,這等樣貌如何能夠讓人相信,張放這番話能信?
“大王,小的願意跟著您,不知道可以麽?”
這時,卻是有人說道。
張放一看,原來時剛才王政找來的那個人。既然是這個人,又在這個時候冒頭,張放當然欣然應允。
而有了這個人的帶頭,場中的那些人,倒也漸漸的有了零星的反應。
張放此時自是將這裡交給王政他們去處理了,至於剛才那人,在得知那人喚作郭二寶,原本是郭太的同鄉人,此時也一並讓他跟著王政去做事。有了他這個榜樣和身份在,王政他們定然不會被人給蒙了去。
“張放,這裡的事情這就算辦完了,接下來該怎麽做?”
聽到這話,張放卻是搖了搖頭,“事情還沒有完,至少還得將那郭太給安葬了,這白波谷也得收拾一下,至於這些人,我也不會將他們就在這裡處置了的。最好還是領著他們南下安邑,這裡和我的河東還是有些距離的。這些人有用處!”
“可是咱們,這要是領著這些人,如何還能擋得住那些不曾消滅了的白波軍,若是他們也像我們今天做的這般,給咱們突襲了一次,那咱們如何受得了!”
“豹頭你提醒的是,不過這件事情給咱們的教訓卻不是這一點,你可知道這郭太給我的教訓是什麽呢?”
“不知道!”
“即便能夠有打下晉陽城的實力,卻也不能讓這些實力給分散了,更不能忘乎所以,自以為是,像這裡,作為自家的根基之地,竟然能夠如此輕忽,即被衛覬他們打探的如此清楚,更將自己身邊弄得如此空虛,這是不是在打了晉陽城,縱橫了並州之後,變得膨脹了,此等事,我絕不會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