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闊的薊城大門洞開,往來的行人如織,車馬如龍。
這般繁茂的場景,讓一行風塵仆仆的來人很是驚奇。
城門口的兵士對於這些人的樣貌和裝束,以及此時的模樣都不覺的有什麽奇怪的,只是幾個兵士互相之間低語時傳出了什麽土豹子之類的詞句。
不過這些人並不敢大聲說出來,畢竟來人雖然像是初來薊城,可是這一行十數人都是各個都騎著高頭大馬,而這些馬匹落在那些有眼力勁的兵士眼中,也是不再有膽量隨意造次,因為這些馬中有幾個帶有官馬的印跡。
來人中自是以一位老先生為首,這老先生立在一個馬車邊上,默默地的打量著遠來近處的行人,看著人們臉上的笑臉倒也多有欣慰之意。而站在他身邊伺候著一個精乾的年輕漢子,從相貌上可以看出,這兩人應是一對父子。
守門的兵士倒也沒有太多的精神照顧這些人,畢竟如今的薊城卻是變得繁花似錦,車來人往,每天出入此間的人數不知有多少,加之如今幽州和塞外的烏桓人都是親如一家,城中也有不少往來的異族商客,因此這薊城的城門處的盤查倒是松了不少,即便是此時停駐在南門這裡的這夥人看上去彪悍不凡,倒也並沒有讓守門將士有什麽好緊張的。
再說這些人是從南面而來,所騎乘的馬匹中還多有朝廷的印記,倒是讓那些兵士們懷疑這些人是不是從上面下來巡視的。
不過就在他們腹誹之時,從城門裡倒是出來幾個人,領頭的正是這段時間名聲大噪的張府的管家福伯。
眼見是這位老管家,兵士們倒也有熱情的打著招呼,自從四海樓在薊城中風靡一時之後,連帶著張府中的人都又成為名人的趨勢,而這位管家自是八面玲瓏,只因為他們張府眾人總是來往於薊城內外,倒是和薊城四門下面的這些兵士都混了個臉熟兒。
在眾人的注視中,老管家等人倒是徑直走向那一行遠來之人。
不待福伯開口,隨行的人中便有人介紹道,“臧老先生,臧壯士,這便是我家的管家福伯。”
福伯倒是向著那兩位告罪道,“臧老先生,臧壯士,還請見諒,我家老爺如今因有要事,不在城中,對於兩位卻是多有怠慢了!”
見福伯如此客氣,老先生倒是連稱不敢,“張老爺太客氣,老管家也無需如此,我父子二人不過是落難逃罪之人,得能到得幽州已然萬幸,而今不想老管家如此熱情,卻是讓我父子情何以堪!”
“臧老先生這般說,足見磊落,然而何謂逃罪,不過是些莫須有的罪責,老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到了幽州,且先安居,日後不管是作何打算,眼下還是先隨我入城吧!臧壯士也請一起!”
福伯倒是沒有忘了招呼臧霸,畢竟在先期有人回報的時候,張四海得知居然有臧霸父子要來幽州,而且還是因為張放之故,當時張四海的表情很是讓人值得玩味。
福伯跟在張四海的身邊,自然是記得自家老爺的性狀。
如今眼見的這對父子,雖然並沒有讓人一眼難忘的表現,不過福伯也沒有什麽輕忽的舉動,畢竟對於張四海吩咐下來的事情,福伯便是全心去做的,而這些事情,隨著一一的走上了正軌,顯露出來的結果,讓以福伯為首的張府下人們都覺得自家老爺卻是變得更厲害了。
四海樓如是,如今破格提拔了蘇雙和張世平兩人也是這般。
幽州和塞外部落的市易才剛剛開始沒有多久,張府的那些之前屯儲的貨物,已然在上谷和漁陽等地銷售告罄,雖然這其中有張府早有準備的緣故,張四海和烏桓諸部的人都是有著良好的關系的,可是有了蘇雙和張世平兩人,不僅將張府的貨物售完,同時還為張府換回來了大批的戰馬,除此之外,福伯也是聽到張四海說過,憑著蘇雙和張世平的關系,這些回來的馬匹已經有了下家接手。
再加上張放已經派回來的護衛的匯報,幽州以南諸多地方都在儲備武器戰馬等物,這些眼看著都是張府今後的財源所在。
想想這些,福伯都不敢展望以後張府的將來。所以此時在奉了張四海之命,要他好生的照料臧霸父子時,福伯倒也是認真以對。
和守門的將士打了個招呼,不用福伯吩咐,自有下人去做些公關的。
一行人就這麽進了薊城。
和在城外相比,進到了城裡之後的臧老先生卻是再也坐不住馬車了,雖然身體已然虛弱,不過老人還是強撐著要在城中好生的看一看。
雖然府中早就準備好了,福伯倒也沒有勉強。
對於這位老先生的事情,張放之前已經和相關人都是有過交代的,福伯也是知道的,如今老先生已經到了薊城,自是免不了要好好的觀察一下如今正不斷變化的新薊城。
其實莫說這位臧老先生,即便是福伯也時常對於如今薊城的發展覺得吃驚。
自從劉虞入主了幽州,作為州治所在的薊城,卻是從上而下逐漸變得一心,官府中少了拖拉和怨氣,而老百姓也覺得生活在薊城中更覺安穩。
有了這般的環境,讓諸多商人也就有了做生意的保障,人流往來的多了,這城中自然就是顯得繁忙和興盛。
而今又有了市易之舉,南來北往的客,江南塞北的貨,卻都是在這薊城中流轉。如此一來,這幽州如何不吸引人來。
邁步在這薊城的大街小巷,臧老先生倒也注意到身邊往來的人們,臉上都是帶著一股子朝氣,行走帶風,笑面如花,從這些地方就足以讓這位清直耿介的老先生明白,這裡果然不錯。
和臧老先生關注的不同,原本對於逃難到這邊疆之地的臧霸可是做好了要吃苦的準備的,一路上走過的那些地方,也讓他加深了這種憂慮,不過等他到了這裡,這才發現,原來他所想象的那種邊疆苦寒,卻又時常要受到塞外蠻夷之輩侵擾的場面終歸是他自己的臆測。
眼前所見的事實是,這裡雖然地處北疆,然而這裡的百姓過得卻要比他所在的青州更加的自在和歡快,這裡也依然有著不少的塞外蠻夷之人,然而這些蠻夷之人,到了這裡,看上去仍舊是那種蠻橫粗魯的長相,不過他們的行事卻是守規矩的。
“霸兒,看了,這些你有什麽想說的麽?”
“父親,我想說的是,這天下的官員還是有好的!”
“屁話,你就想到了這點,真是沒有什麽長進?”臧老先生卻是惱道,“什麽是好官,不過一個字,‘仁’!聖人說,仁義禮智信,為何將仁放在第一位,因為只要真正的做到了這個仁字,你便能夠向聖人教化所期望的那樣,做到內聖而外王。如今幽州怎麽能夠讓那些蠻人都如此敬服,劉使君於此,便是一視同仁,和也。使得這些蠻人甘於奉命而行,依律而致。不聞劉使君動兵,以一顆仁者之心治事,不聞劉使君用強,但叫塞外烏桓人競相依附。”
“那照您老這麽說,為何還要開那市易?”
“這也是仁義之舉。蠻夷之人自是仁義教化缺失,不懂得那麽多大道理,即便如此,劉使君也不會看不起他們,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以市易之舉,讓那些家夥都能夠感念我們的仁義!”
“要是這麽一來,讓蠻人的手上多了鐵器,有了更好的武備,他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肆虐北疆麽?”
“你這小子……今天是要氣死我麽?”
“呵呵,臧老先生莫要生氣,臧壯士這麽說,倒也是一片拳拳之意,不必如此!”見這對父子這話說的有些發僵, 福伯自是插口,“市易所來,卻是不能為了單方面才設的,塞外諸族當然會從中受益,與此同時,咱們幽州也會從中獲益匪淺。畢竟通過這種互通有無的手段就能得到不下於劫掠的收益之後,有誰還會那麽愚蠢的冒著喪命的危險作亂呢!”
福伯倒是一句話讓臧霸有茅塞頓開的感悟。
“多謝老人家指點,不過還請老人家莫要再稱呼我什麽壯士,若是不嫌棄的話,喚我臧霸便是!”
“這倒是不可,畢竟來了薊城,便是客人,我卻是不能如此魯莽!”
“這位老哥,稱呼他的名字,怎麽就是魯莽了呢,不過一個措大孝子,什麽也不懂,白長了這麽大,倒是不想你家那少爺,年少有為,生來不凡啊!”
見臧老先生如此說,福伯卻也不好推辭。
“既如此,大家還是先回府中,好生安置一番,走了這麽遠的路,肯定是很辛苦的,何況我也知道,對於臧老先生,這一路上受的罪,可是更比平常人多,這薊城也不是一時片刻能夠看得完的,反正以後多的是時間,今日就到此處,如何?”
福伯這麽說,自是照顧到了臧戒,雖然初到薊城的興奮感尚在,可是畢竟年紀不小了,而此前的牢獄之災所受到的傷害,在這一路上也並沒有好好的修養和恢復,如今見福伯這麽安排,臧霸也是在一旁勸著,老人自是從善如流。
一行人向張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