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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奉系》第76章 回光返照
  1928年6月4日,對於那些城內那些老奉天人來說,即使實在若乾年後也是一個相當了的談資。這一天的凌晨5點多,距離奉天城外不到8公裡的皇姑屯方向傳來一聲驚天巨響,爆炸聲一直傳到奉天城內,全城的百姓幾乎都在同一時間被驚醒。太陽升起來後,打開門板,這些居民驚訝的發現大街上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安國軍和jing察。十步一崗、五步一哨,城內所有的交通要道上都設置了鐵絲網和鹿寨。背著步槍、挎著子彈帶的巡jing們在隊目的號子聲中構築街壘,穿著藍灰色軍裝的講武堂學員挎著馬刀、背著馬槍,騎著高頭大馬簇擁著十幾輛據說是從法蘭西國進口的戰車,直接朝著城外開去。城裡的兵工廠倉庫也被打開了,手榴彈、迫擊炮和步槍彈跟不要錢的一樣往外搬,分給那些大兵、jing察和兵工廠的工人,城門樓子上都架上了機關槍和迫擊炮,滿大街的都是扛槍的。

  自打張大帥當了東北王,就算是和郭鬼子(見注釋1)見仗那會也沒這麽大陣仗啊!消息靈通已經在開始傳播了,十有八九是有人要行刺張大帥!沒瞧見郊外的北大營都被掏空了嗎?張大帥出關前留下的戰車隊、飛行隊還有一整個第五軍團,全都呼呼啦啦的出動了,整個北大營就剩下看門的哨兵和廚子了!搞這麽大的陣仗,十有八九那是衝著鬼子關東軍去的!

  隨後皇姑屯方向更是槍炮聲大作,北大營調出去的飛行隊和戰車呼呼啦啦的全都拉了上去。街面上的黑皮jing察也開始清場,一箱箱彈藥玩命的往城門樓子和各處街壘上送。一直到快晌午的時候,一大群數都數不過來的鐵皮子戰車呼呼啦啦的開進了城,個頂個的大,北大營的那些進口貨色都不夠看的!那些早上出去的時候還是鮮衣怒馬的講武堂學員這會有一個算一個,身上又是血又是土的,隊伍還短上了一節,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殺氣騰騰的舉著血跡斑斑的馬刀,到處吆喝著讓開道路。直接嚇得臨街的老百姓都不敢開門,隨後一大群穿著黑色衣裳的士兵大兵跟下餃子一樣從那些鐵皮戰車的車肚子裡往外竄。全都帶著鋼盔、穿著西洋式的短皮靴,挎著衝鋒前直接把大帥府給封鎖了,門前直接加上了衝鋒槍,還拉起了紅線。除了送飯的廚子,誰敢靠近就直接開槍!搞的坊間各式各樣的傳言不斷,越傳越離譜。

  “第一層警戒布置完畢!”

  “第二層警戒布置完畢!”

  “機槍手和狙擊小組就位!”

  “。。。。。。。”

  全面接過大帥府內外的警戒後,剩下的300名憲兵扣除了那些行動不便的重傷員,剩下的包括輕傷員在內全都就地開始組織防禦。北大營開來的卡車滿載著裝填好的沙袋趕了過來,利用這些厚實的沙袋,憲兵們在大帥府的前後門和所有的製高點上都堆成了簡易掩體,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憲兵們鋼底皮靴踩踏的水泥地面悶響不斷,帶著渾身的殺氣直接趴在了沙袋後面。布倫輕機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接對準了空曠的街道,每一處製高點上都安排了狙擊小組。手裡的所有武器都上了膛,隨時準備開打!

  在皇姑屯車站外硬扛了關東軍無數發槍彈,直接讓日軍的十一年式平射炮成了擺設的T-26坦克也吱呀一聲直接作為防禦工事,停靠在了大帥府的前後門門口。被有各種槍彈打的坑坑窪窪、滿是白色淺坑和煙火灼燒痕跡的炮塔,直接轉動著將炮口對準了射界內街道和路口。肆意的把沾滿鮮血和碎肉的履帶、滿是彈痕和硝煙的炮塔以強大的視覺衝擊力,展現在所有人的視線裡。黑洞洞的炮口和掛著黃澄澄長彈鏈的馬克沁,直接而了當給了那些潛伏在暗地裡的宵小之輩一個十分明確的警告——不要試圖靠近!那些挎著PPD-38衝鋒槍的憲兵們全體三班倒,除了前後門的固定崗哨,無論白天還是晚上,巡邏隊和無處不在的暗哨都確保整個大帥府都在自己的監控范圍內。再加上那些幾乎控制了所有製高點的狙擊小組,毫不誇張的說在接到進一步的命令前,整個富麗堂皇的大帥府直接變成了一個守衛森嚴的監獄!任何試圖前來拜訪的訪客無論身份高低,都被拒之門外,遞上來的名帖、證件甚至是夾在裡面的門包全都被原封不動的扔回去!在黑洞洞的槍口下,哨位上的憲兵直接警告性的開槍驅逐。整個過程簡單而又乾脆,。對於這些來歷不明的武裝士兵,不是沒有仗著資格老、背景深、後台硬的家夥以身試法的硬往裡闖,結果無一例外的被警告射擊給逼退了回去。稍微慢一步的直接被密集的槍彈打成了篩子,屍體直接備用粗麻繩拴著倒掛在街邊的電線杆上示眾!

  半天不到的時間,“犯了眾怒”、直接啪啪啪的打了一堆人的臉後,這些憲兵們也迅速的成為了眾矢之的。在這個作為奉系首腦所在地的奉天城內,隸屬於奉系團體的軍政要員和當地各界的大腕、元老和豪紳在大帥府門前碰了一鼻子灰後,一股腦的找到了擔任城防司令官的張作相。對著張作相是各種斥責、謾罵和訴苦,排山倒海的過來全出來了。上下嘴皮子一磕,滔滔不絕,吐沫星子橫飛,都不帶卡殼的。一面顯擺著自己的資歷、地位和功績,一面直言不諱的挖苦和聲討著那些完全“不懂規矩”的憲兵們,大有直接試圖用口水淹死人的意思。一來二去的,好端端的一個城防司令部直接成了養鴨場,比城裡最大的菜攤、店鋪還要熱鬧。這讓原本就因為老張遇襲的事情而心情沉重的張作相,腦袋一個頂兩個大,簡直是頭疼欲裂。最後煩不勝煩之下,這位剛剛站起來和關東軍拍了板子,硬逼著關東軍讓步的奉系老將,直接掀了桌子。隨後一個電話叫來在司令部外站崗警戒的警衛部隊,不顧臉面的直接強行清場,把一大票跑來這裡找場子的大佬們全都轟了出去!然後更是直接調遣一支清一色裝備了花機關子(MP-18)的衝鋒槍連,作為增援兵力趕到了大帥府。在憲兵們的警戒線外面又設置了一道警戒線,把警戒線的范圍擴大了,由這些北大營的老兵們去對付那些不開眼的家夥們。順帶著修書一封,署上名字、蓋上大印,命人貼在了大帥府門前的電線杆上,直接用公文的形式對於憲兵們的“不懂規矩”表示了力挺和肯定。

  皇姑屯方向的爆炸和戰鬥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動靜鬧得這麽大,專列遇襲的消息傳播開來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作為奉系的大本營,眼下的奉天城無疑是在無形中被推上了風口浪尖。表面的平靜下,掩蓋的是暗流的洶湧和湍急。在可能失去老張這個矛盾調和人後,奉系內部失去製約的三股勢力在眼下這個權力真空、後繼又無人的敏感時候,為了擴張自己的影響力和權益,難保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再加上近在咫尺的關東軍和南邊的光頭從中攙和挑撥,在新舊交替的環節上太容易出事了!

  沒有了老張,奉系內部在權力上出現真空的同時,也急需一個夠資格、夠身份、還要是幾派勢力公認的重量級人物上台坐鎮。而作為接班人的張學良則明顯的不夠格,能力暫且不表,吃喝嫖賭抽樣樣俱全的張學良在奉系的一眾老人和重臣的心目中,風評普遍的不太好。以楊、常二人為首的“士官派”更是在此之前就已經公開斥責為“扶不起的阿鬥”,老張在世的時候就沒少刁難。現在沒有了老張,奉系內部又缺少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出來坐鎮,張學良要想順利的上位,難度可想而知。那些一窩蜂的湧去大帥府探消息的牛鬼蛇神,就很足以說明問題。

  前有狼後有虎,內憂加上外患,不忍心看著結義大哥一輩子打下來的基業就這麽付諸東流。張作相咬緊牙關,一面把手裡的軍隊用到了極限,強行的用武力彈壓街面上的一切風波和浪潮,勉力維持住局勢。一面親自去大帥府坐鎮,鎖死了奉天城門,第五軍團的強行控制全城。打定了主意,無論情況如何,就是咬碎了牙,也要撐到張學良回來!

  “長官,好!”不管這邊的張作相怎麽發狠,這邊的秦漠從醫護點出來後,馬不停蹄的去巡視大帥府周邊的警戒陣地。

  “情況怎麽樣了,彈藥還剩下多少?”看著鑽到坦克下面,滿身油汙的蕭月,秦漠忍不住開口問道。

  “報告長官,剛才您過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所有坦克的炮塔表面上遍布彈坑。37毫米平射炮、70毫米曲射步兵炮、75毫米山炮、有阪步槍彈、40毫米擲彈筒。。。。雖然沒有任何一種擊穿了前裝甲,但是炮彈和彈片的衝擊波還是導致炮塔內部的觀瞄設備通訊系統不同程度的受損。有5輛坦克炮塔座圈位置被擊中震傷,因為機械傳動故障沒法轉動炮塔。另外還有一輛近距離被一發75毫米榴彈波及,炮塔左側的甲板鉚釘部分開裂,需要進行大修。至於車組成員,輕傷的有幾個,重傷和陣亡的一個都沒有,鬼子艸不穿T-26的前裝甲!”

  “至於彈藥,45毫米炮彈每輛坦克平均下來還能剩下50~60發,DPM和馬克沁上用的彈盤和彈鏈幾乎打沒了。從三連的BA-10M裝甲車上借了一點,現在每輛車可以分到兩個47發彈盤、一條200發的彈鏈,沒有更多的了!”摘下滿是油汙的棉線手套,紅腫著眼睛、被熏黑了臉的蕭月,咧咧嘴一臉無奈的報告道。

  “先湊合著吧,別說彈藥了,現在我們除了糧食和藥品外,其余的什麽都缺!再堅持一下,最遲今天晚上,我們的大部隊就能趕到了。被各連組織起來,以班排為單位,讓車組和機械師們輪番吃飯休息,確保不會空崗。”攤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秦漠命令道,轉身準備去露天的食堂和大家一起吃飯。

  除了昨天半夜每人發了一包半斤裝的壓縮餅乾和一個250克的午餐肉罐頭, 到現在所有人都是粒米未沾、滴水未下。在之前車站的鏖戰中消耗了大量體力後,所有人都餓的是前胸貼後背。又乾又硬的壓縮餅肯定沒有香噴噴的大米飯來的可口,午飯是北大營裡的廚子做的,豬肉燉粉條。管飽不管好,酸菜邦子管夠,還有論桶裝的大米飯。做好了由汽車直接從北大營運過來,輪換下來的憲兵們已經抱著自己的飯盒在打飯了。

  “秦軍長,秦軍長,裡面有消息了,輔帥請您趕緊進去!”提溜這飯盒準備去排隊,只看見張作相的副官連滾帶爬的從大帥府裡衝出來。跌跌撞撞的在人堆裡找出了秦漠,激動的拉著胳膊,壓低了嗓門道。

  “快,帶我進去!”把手裡的飯盒、餐具一股腦的塞給了身邊的藍蘭,秦漠跟著這位副官大踏步的往大帥府衝去。

  老張傷得有多嚴重,秦漠是知道的。腹腔嚴重內出血,再加上在送來的路上耽擱了時間,這樣的重傷對於快六十的老張來說絕對是致命的。照著傷勢看都不一定能堅持到張學良回來,這會人突然醒了,不是彌留之際就是回光返照。估摸著這是要臨終托孤了,秦漠不管不顧的跑的飛快。

  注釋1:這裡指的是1925年11月23日,奉系大將郭松齡發起的旨在反對張作霖的內戰。至12月25日兵敗身死,前後歷時一個月,波及了整個東北。此事對奉系和張作霖本人打擊甚大,東三省向日本關東軍借兵平叛的傳言就發生在這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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