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陳布雷晚些時候回到辦公室,一進屋,便問秘書有沒有急件?
秘書把經登記的文件都捧到了陳的辦公桌前,陳翻閱著,看到了胡和陶的信。陳布雷展開信,見有好幾頁紙,面上一頁是陶希聖的手筆:
“布雷先生:
本日下午五時,希同胡適之先生奉謁,未遇為悵。我等以為川越之南下,中國政府只有兩種態度(一)為拒絕其入京(二)為積極表示政府在決戰之前作最後之外交努力。希等主張第二辦法,並主張與之作一刀兩段之方案,即放棄力所不及之失地,而收回並保持冀察之領土行政完整。其冀察部分希仍主張以實力保守滄保線而以外交手段收回平津。此種意見之意義在運用我國可戰之力與必戰之勢,不輕啟大戰,也不避免大戰。蓋大戰所耗之力亦即我國之統一與現代化之力。若輕於用盡,必使中國複歸於民六,民八敵方紛爭時也。望先生為委座陳之。
弟陶希聖上,五日”(此信與本章中選用資料現存台灣蔣介石檔案中)
這封信的大意,陳布雷事先是清楚的,因為胡適前兩年就願赴日本任大使,蔣一直未答應。蔣和陳私下裡聊的意思,論胡的水平做駐日大使是大材小用,主要是因怕他到日本後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境遇,把他派到講法制一些的國家去可能更好,現在來看看他對中日關系有什麽好建議?
(二).
陳布雷把陶手寫的一頁放在一邊,繼續看下面的內容,下面是四頁具體建議條款,用紅格稿紙,直行書寫,看字跡是胡適的親筆:
“原則:解決中日間一切懸案,根本調整中日關系,消除兩個民族間敵對仇視的心理,建立兩國之友誼與合作,以建立東亞的長期和平。
方針:
(一)中華民國政府在左立條件之下,可以承認東三省脫離中華民國,成為滿洲國;
1.在東三省境內之人民得自由選擇其國藉;
2.在東三省境內,中華民國之人享受居留,經營商業,及購置土地產業之自由。
3.東三省境內之人民應有充分的機會,由漸進的程序,做到自製獨立的憲政國家。
(下略)”
看到這陳布雷看不下去了,他站起身來,在房間裡踱步,心想,胡適之,胡適之,你這麽這麽糊塗,廬山談話會你又不是沒有參加,委員長對汪精衛撂臉色你不是沒見到,到了這種時候,東三省早就被佔了,平津也被佔了,還出這種餿不可聞的主意,說得重一些不是動搖民心嗎?
要在平時他肯定先把胡適的信舉起來,欣賞一下胡適的行文筆法,如果再有個把文友在旁,他們一定會說,我們先來猜猜胡適之最後如何,怎麽寫?如果誰猜中了,大家一起相視哈哈大笑。
可現在,陳布雷笑不起來。他知道,這建議書雖然是胡適親筆,但肯定是一批人的意見,即所謂”低調俱樂部”的成員的意見,只不過利用胡適的名聲,和胡適這個大名鼎鼎的大知識分子急於表達憂國憂民的想法,由他說出來罷了。
他繼續看下去:
“(略)
外交手續:
1.兩國政府商定上項方正(不公布)之後,兩國政府同時宣布撤退兩國軍隊,恢復七月七日以前的疆土原狀。中國軍隊撤退至河北省境外,日本軍隊撤退至長城線外。北平天津及河北省(下略)
2.(前略)交涉之結果,作成詳細條約,經兩國政府同意後,由兩國全權代表簽字。”
(三).
看完胡的條陳,陳布雷點燃了一根香煙,這一般是他準備寫東西的前奏,一支煙抽完,他還沒有動筆。
他想,怎麽寫呢?要自己讚同吧,顯然是不可能的!說些狠話吧,又怕蔣先生發怒,傷了胡適等人的愛國情緒。抽完第二根煙,他拿起筆,寫就幾行:
“茲有陶希聖、胡適密陳國事一函,所言或未必有當,而其忠誠迫切,不敢不以上聞,敬祈睿察。”
最後兩字陳布雷本來想寫“明鑒”,又想這兩字有點調侃意味,還是寫“睿察”吧,他想蔣先生應該會明白他的意思!
寫完,把它們一起裝進那個信封,對值班秘書說,務必盡快呈送委座!
給讀者的話:
陳布雷的心理還算分析的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