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梓昱在下河村買的十畝良田,因為沒有時間,如今還空著,不過錢掌櫃也很上心,這幾天便領著三個人找到宋梓昱,都是種地的好手,不過家裡遭了難,這才賣了身。
為人都沒問題,宋梓昱想著他們只是種地,便看看再說,便也沒廢話,直接將人買下,次日清早將人送回了下河村。
如今下河村除了封九,便是太子殿下和安時宇了,三人各自忙各自的,院子裡極為冷清。
宋梓昱將這三人和封九安置在一起,又帶著他們去看了那十畝地,隻說種些糧食便好,至於院子裡種菜什麽的,他們若是有時間也可以擺弄。
這三人都知道錢家在鎮上的名號,能指示錢家大掌櫃做事的,即便是個泥腿子,那也不能小瞧了,何況宋梓昱上過戰場,跟在錢大小少爺身邊,學的都是正規的禮儀規矩,氣勢不同,自然震懾住了三人。
“怎麽今日回來了?”
自從沈夫人等人走了之後,太子殿下和安時宇便搬到東廂房去住了,這會看到宋梓昱,還有些驚奇。
宋梓昱剛從廚房出來,自從他和晚娘去了鎮上,廚房沒怎麽動過,想來除了封九,這兩人都在外面吃的。
“回來看看。”宋梓昱笑著看了眼安時宇,問道:“氣色不好,最近很忙?”
其實也不算忙,只是被妹妹的事情弄的心煩意亂,他總覺得這件事情不好,背後肯定有什麽他不願知道的秘密,他也不知道這莫名其妙的感覺是從哪裡來的。可如今每一次想起來,他都覺得安佳肯定不是他的親生妹妹。
那麽問題就來了,如果找回親生妹妹,安佳怎麽辦?
當然,他雖然討厭安佳。但畢竟安佳也在安府生活了十幾年,更是被老爹老娘當眼珠子疼,到時候親生妹妹會怎麽想?
安佳那樣的人,只怕暗地裡要將人折磨瘋了不可。
也不知道是安佳以前留給安時宇的印象太差還是怎麽,總之這幾天安時宇總是夢見這些不好的事情,親生妹妹回來了。安佳一直欺負她,妹妹只能躲起來哭,她問他為什麽要拋棄她……
那一聲聲的哭聲讓安時宇心都揪著疼,
就算夢醒了,也還是心有余悸的。
可這是家醜。何況事情還未查明,他也不好說給宋梓昱聽,太子已經被他念叨的要瘋了,這會,他覺得如果再查不到真相,只怕他也要瘋了。
“不忙,只是做噩夢了。”
安時宇不知道這話聽在宋梓昱的耳朵裡有多麽的驚悚,這得多可怕的噩夢才能將從戰場上下來的鐵骨錚錚的漢子折磨成這樣啊?
“……”宋梓昱差點就把“節哀”兩個字說出口。憋了許久才慢吞吞的說了句:“別想太多了。”
安時宇長歎了一口氣,“糟心事太多了。”
宋梓昱聽著這話有些好笑,但見安時宇是真的心情不爽利。想安慰又覺得有些困難,便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麽都沒說。
安時宇看著宋梓昱,便想到了晚娘,心癢癢的,想問晚娘最近如何。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老老實實的咽進了肚子裡。朋友妻,不可戲。
不過他換了個辦法。照樣問出了口:“鋪子生意如何?”
“還不錯,你也知道晚娘做的點心都好吃,且別處也沒有。”提起晚娘,宋梓昱自然溫柔又自豪,也不會看到安時宇那得逞的笑意了。
若是宋梓昱有什麽軟肋,大約認識的人都知道,這軟肋只有晚娘。
尤其宋梓昱每次提起晚娘總是一副白癡又欠扁的模樣,安時宇已經見過太多次,自然摸到了門道,不能明著問,便只能暗著來了。
安時宇知道了想知道的,面色淡淡的繼續問道:“人手夠嗎?生意若是好,你們三人只怕是要忙不過來了吧?晚娘不是還在吃藥嗎?”
宋梓昱是一點沒察覺出安時宇話中的深意,他自是不會想到堂堂大將軍嫡子會對一個村婦上心,雖然晚娘在他眼中是任何女子都比不上的,但他也知道,京城這些貴公子們都講究門當戶對,何況晚娘已經是婦人,問話的又是安時宇,宋梓昱是怎麽都沒懷疑的。
安時宇也知道,若是被宋梓昱知道他這般關心晚娘,這兄弟情義只怕要變味了,所以打聽晚娘時,也是煞費苦心了。
“如今還好,來店裡的人比較少,大都是買回去吃的,況且十三也在後面幫著晚娘,我也不會讓她累著了。”宋梓昱自然是最擔心晚娘身體的,事關晚娘健康,他絲毫不會馬虎了。
安時宇微微松了口氣,便不再問了,兩人又說了些其他的事情,宋梓昱便駕著馬車回鎮上了。
鋪子生意逐漸穩定下來,晚娘便也清閑了,十三這些天一直呆在鎮上,和晚娘一起學做點心,還學會了煲湯,雖然切了幾次手指頭,但慢慢的也有些模樣了。
日子平靜如水,晚娘在鎮上過的還算舒心,在下河村的宋家此時卻快翻了天了。
宋梓言過了縣試,又過了府試,就在村民們都萬眾期待的情況下,院試竟然落榜了。
大約是受不了打擊,宋梓言當即便吐血昏了過去,被人抬著回了下河村。
唐氏這幾個月走哪都風光無限,看人時眼睛似乎都長在了頭頂上,院試放榜這日,她便穿戴整齊,一家人都沒下地,隻為等著宋梓言中榜的消息,卻沒想宋梓言會一身血的被抬回了家裡。
唐氏楞了,宋有福也楞住了,宋知禮看著渾身是血的小叔,害怕的大叫道:“小叔死了……”
宋知義宋知蓮也跟著開始叫嚷,害怕的躲進了宋梓銘的懷裡,大肚子的錢氏是唯一一個坐在椅子上沒起來的人,此時也大聲叫嚷著:“唉喲,這是怎麽了啊?小叔是不是被人給打了?這作孽喲……”
“我的兒啊!”突然爆出一身高亢的哭嚎聲,便見唐氏直撲到宋梓言的身上,抱著昏死過去的宋梓言大哭不已。
宋紫雪臉色慘白,她好像看到了一直以來的美夢突然破裂了一般,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怎麽會這樣,小哥這是怎麽了?小哥死了我怎麽辦?
“小哥不是去看榜的嗎?怎麽,怎麽會……”宋紫雪慌亂的看向送宋梓言回來的那兩人,指甲狠狠的摳著掌心。
那兩人也是村裡的,得知宋梓言落榜,心情也是各種複雜,臉色都有些難堪:“宋梓言落榜了,我們也不知他怎麽了,只是突然變吐血了……人給你們送回來了,我們便先走了。”
說完,也顧不得其他,便匆匆的離開了宋家。
宋紫雪只聽得“落榜”這兩個字,隻覺得五雷轟頂般,身子一軟便癱坐在地上,眼淚簌簌的落下,怎麽都止不住。
難道她真要嫁給一個泥腿子?
“這……”宋梓銘自從月牙兒娘的事情過後,在宋家便沒了說話的權利,這會看著面如死灰的父親,哭嚎不止的母親,還有傷心的小妹,他也慌亂不知該怎麽辦了。
在宋家人的眼裡,宋梓言是不可能考不上秀才的,可如今的現實卻是宋梓言落榜了,這讓一直信誓旦旦的宋家如何能接受。
錢氏面色也不好看,她還指著宋梓言考上了能沾光呢,如今秀才沒考上,卻吐血了,被壓製的刻薄性子頓時也冒出了頭:“沒考上?該不會是得罪了什麽人吧?我可記得老二過來警告了好幾次呢……”
錢氏自然也覺得宋梓言不會考不上的,那麽用功呢,除了睡覺吃飯的時間,其余都讀書去了,怎麽會考不上?
“孽子啊!”宋有福氣得渾身直哆嗦,想也知道這話裡罵的是誰。
唐氏卻好像突然明白過來一樣,放下宋梓言後從猛的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拍掉身上的土,目露凶光的往河對岸衝。
宋有福宋紫雪也從慌亂中回過神來,踉踉蹌蹌的跟著跑出了宋家,追著唐氏去了。
安時宇閑著無聊,便打算和太子殿一起山上打獵,看能不能抓隻兔子什麽的回來烤著吃了。
誰想兩人才剛從大門出來,便被唐氏堵著開罵了,唐氏原本也沒認出從大門出來的是誰,但總歸是因為這些人才導致宋梓言落榜了,所以罵的毫無負擔。
“你們這些挨千刀的王八蛋,老宋家救了你的命,你就這麽回報我們的嗎?啊?我們家梓言明明考上秀才了,你們這些黑心的混蛋,憑什麽不把他的名字寫上去?你們還有沒有王法啦……”
安時宇聽得唐氏這一通大罵,也聽明白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宋梓言落榜了,可唐氏認為是他在搗亂。
得到這個認知,安時宇忍不住冷笑,便說宋梓言連個秀才都靠不上,他沒放在眼裡,便是考上又如何?難道他還怕了宋梓言不成?
唐氏哭嚎不止,罵聲又尖銳,讓安時宇心中也冒出一股無名的怒火來,冷著臉寒聲怒道:“滾!再敢亂說我便打算你的狗腿!”
太子倒是面色不變,甚至還微微笑了下,可那眼底卻也冰寒一片,沒有一絲溫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