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第一次殺人的這天,翰城的秋雨似乎變的格外狂暴。
白慕第一次殺人的這天,太陽照常升起落下,地球依舊轉動,時間依舊溜走。
只是沒有人知道,翰城漲潮的河底,會多了十幾具屍體,隨著泥沙衝向江海,永久的沉下。
此時此刻,白慕獨自一人站在郊區的河堤邊,看著遠處山峰間那不斷發出咆哮的運貨火車,看了一眼四周。
安靜的山川,被雨水拍打的泥土還有樹木,白慕點了一根煙,雨水打濕煙卷後的味道,格外嗆人,也格外撩人。
許久後轉身離開。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在陳舊的堤壩邊,白慕在雨中聽到了一陣陣咒罵和痛喝聲。
那是一輛麵包車,在風雨中追趕一個少年。
車上坐著數個臉頰普通的男人,只是眼神看起來格外凶狠,嘴角的笑容中,滿是血腥的玩味。
白慕安靜的走在路上,看著遠處的這一幕。
“臭小子,跑?跑尼瑪了個B!”
“哈哈。”
那是一個單薄的少年,看起來十六七歲,身形瘦弱,穿著一身校服,是的,看起來像是某所初中的校服,為什麽是初中,因為白慕可以看得出來,那一身校服,明顯短了。
少年摔倒了,整個人沾了一身泥漿。
他的呼吸在急促的起伏,他的手裡緊緊的握著一把染血的匕首。
白慕此刻並沒有多管閑事,因為沒弄清楚情況之前,白慕是不會出手的。
那輛麵包車上的人也不認為在這荒郊野嶺的堤壩邊,走在雨中的這個男人會犯傻多管閑事,畢竟在這個社會,沒有人喜歡多管閑事,大多數時候,人們連街邊老太太都不敢扶,更何況是這種情況。
少年一邊在泥漿裡打滾,一邊連忙爬起來,眼神裡寫滿了不甘,怒火,還有痛苦。
他的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沒有人看得清。
麵包車上的人下來了。
五個人,每個人手裡都拎著一根粗粗的木棍,木棍上,有釘子,看起來就像是鋒利的獠牙。
為首一個長相看起來就像是農民般老實的人,眼睛裡卻寫滿了殘忍。
長的越是普通,在殘忍的時候,越是可怕,比那些面相猙獰的人更可怕。
“臭小子,還敢跟老子玩刀子,嗎的。”
這個農民模樣的頭頭,顯然胳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劃了一道口子。
五個人慢慢的向少年走去。
少年爬了起來,“你們別過來!”
少年的眼神裡滿是決然,單薄的身軀在顫抖。
頭頭冷笑了起來:“說吧,地契在哪裡?”
“你們這些畜生,我爺爺在哪!”
頭頭看了一眼少年,“你說那個老頭子?”
“被埋在方山上,還剩一個腦袋,如果你現在把地契交出來,你和你爺爺都沒事。”
少年聽到頭頭的話,身體在顫抖,淚水在橫流。
“那個死老頭還真是個硬骨頭,到死都不松口,哎,逼得我們下狠手。”
頭頭一臉惋惜的說道。
“交出來吧,就沒有那麽多事情,小夥子,你知道嗎?一個人如果被活埋,只露一個腦袋在外面,是很痛苦的。我們在你爺爺的臉上還用刷子摸了很多蜂蜜,還有麝香,你知道的,這個季節,蜂蜜麝香能引來的不只是螞蟻和蒼蠅,最主要是土地裡的那些本來就要沉睡的蛇蟲。”
少年聽到這句話目呲欲裂。
“我草你們,媽,畜生!”
渾身都是泥漿的少年眼睛都紅了,握著刀子就向男人衝了過去。
可惜他根本就不是五個男人的對手。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少年的腹部,紅了,那釘著釘子的木棍,橫橫的拍進了他的身體裡。
少年跪到了地上,但是沒有半刻停頓,少年的目光中滿是不要命的瘋狂,再次爬了起來。
這一次依舊被打倒,是背,疼的他整個人翻到進泥漿裡,鮮血混著雨水流進地上的泥漿中。
“這是何苦,把地契交出來,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
少年痛苦的咆哮道:“我們沒有你們說的什麽地契,沒有就是沒有。”
農民模樣的頭頭冷笑了一聲,“你和你爺爺怎麽說的話不一樣呢,你爺爺說有,你說沒有,到底有沒有。”
少年痛苦的臥倒在地上。
“你們放了我爺爺,我就告訴你們什麽情況。”
頭頭想了想拎著木棍來到了少年的面前,蹲下,滿是冷酷的盯著少年。
“說,到底怎麽回事,說出來,我立刻就放了你和你爺爺。”
“你們先放了我爺爺,給我爺爺打個電話,我要聽見。”
頭頭冷笑了一聲,點了點頭,身後的人撥通了一個電話。
少年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虛弱聲音,頓時就哭了出來,“爺爺,你沒事吧。”
“啪。”
頭頭掛掉了電話,“到底是怎麽回事。”
少年捂著腹部,嘴角滿是鮮血,顫抖著身體紅著眼睛猛地朝頭頭咆哮了起來。
“我騙你們幹嘛,我們真的沒有!”
頭頭怒了,抽了少年一個耳光,“你怎麽跟老子說話的?”
緊接著頭頭又撥通了電話,“喂,老頭子,你孫子現在在我們手裡,已經渾身是傷了,你要想讓你孫子和你一塊下去陪葬的話,就最好繼續死撐。”
說到這裡,頭頭擺了擺手,一個男人立刻走了上去,拎起木棍對準少年又是一擊。
少年的慘叫聲被電話那頭的爺爺聽到了。
緊接著,不知道電話那頭的老人說了些什麽,頭頭的臉色變得格外豐富多彩起來,掛掉了電話,掛掉了電話,站起了身來。
頭頭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裡滿是放浪。
“哥,怎麽了啊。”身邊的人問道。
“哈哈哈哈,老子也是笑了,我算是反應過來了,原來他們爺孫倆,真的沒有地契,這個臭小子說的是實話,那個老頭子,害怕我們拆遷之後,爺孫倆就沒有地方住了,所以一口咬死自己有地契,拖了這麽長時間,真是一個賤骨頭。”
身邊的人聽見這句話後,都笑了。
“馬勒戈壁的,原來是這樣,白費我們這麽多功夫。”
少年痛苦的說道:“你們快放了我爺爺。”
頭頭想了想,再次撥通了電話。
“喂,你們幾個,把那把老骨頭埋了。”
少年愣了,瞳孔一縮,整個人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下一刻,怒吼著爬起來衝向了面前的男人們。
“滾!”頭頭一聲大喝。
單薄的少年身上再次添了傷口。
他的眉眼裡寫滿了怒火攻心和痛苦,身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要殺我爺爺,你們要得到的也已經得到了,為什麽不放過他,我爺爺只是想要再拖幾天,等我們找到了別的房子住下,再告訴你們,你們為何要下這麽狠的手!”
少年咆哮出口。
頭頭冷笑了起來,“這次的樓盤很重要,你和你爺爺的消失,就當是我們對以後那些住戶殺雞儆猴的警告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世界是溫暖的,但也是殘忍的,黑暗的。
這只是一個普通單薄的少年,只是一個底層的小人物,命比紙薄。
只是因為大人物們要蓋樓,只因為蓋樓就要拆遷。
拆遷,有人一步登天,有人妻離子散。
這個世界,有一件事情是可怕的,那就是貧窮。
貧窮是會讓人自卑的,讓人絕望的,讓人沒有勇氣活下去的。
少年在這一刻,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和自己爺爺只是想再拖一陣子,賺到錢找到新房子租下,再離開,讓他們拆遷,但是對方卻根本不把自己兩人的命當命,隻當做是殺雞儆猴的工具。
因為在他們的眼睛裡,自己和自己爺爺的命,比草賤。
少年瘋狂了,眼眶通紅,眼睛裡滿是血絲。
“啊,還我爺爺命來,我要殺了你們!”
少年再也無法平靜了,臉頰猙獰,卻帶著淚水。
他的腦袋裡,滿是止不住的幻想,自己爺爺被活埋的場景。
他的心裡,滿是不甘,滿是痛苦,滿是憤怒,這個世界,為何對自己和自己的爺爺,這麽殘酷!
“啪!”
單薄的他在衝上去的第一刻,就感覺一根帶著獠牙的木棍再次拍進了自己的腰上。
“啊!”
少年的身子一顫,差點再次跪了下去。
這一刻,所有人的都震驚了,這個發狂的少年,頂著痛苦,生生衝了過來,那些木棍上的尖刺把他的腰,劃的皮開肉綻。
而他,隻為死也要上去反擊。
“噗。”
匕首扎進了頭頭的腰間。
頭頭的臉上寫滿了痛苦和猙獰。
“媽的!”
一拳就輪翻了少年,少年的腦袋如同灌鉛一般沉重的砸進地面的泥漿裡。
“殺了他!”
“大哥,遠處那裡有個男人一直站在那裡看,不會有事吧。”身邊有人提醒道。
“誰他嗎敢多管閑事,給我殺了這個B崽子,扔進河裡。”
頭頭咆哮道。
一個人聽到話,二話不說就走了過去。
掄起帶著鐵釘的木棍,就要朝少年的腦袋最後一次拍下去。
少年頭暈目眩,眼前灰黑的看著這一幕。
心裡滿是臨死前的複雜情緒,有不甘,有痛苦,有憤怒,有竭斯底裡的呐喊。
無數畫面湧上他的心頭。
爺爺,再見。
就在少年閉上眼睛的這一刻。
死亡卻遲遲沒有降臨。
他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個堅實的背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那是一張俊俏如刀的側臉,那是一雙冷酷的眼。
五個男人都愣了,看著這個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現的男人。
那一根滿是鐵釘的木棍,被他隨意的握在手裡,再也無法動彈半分。
“你,你他媽是誰?滾!”被嚇了一跳的頭頭立刻一聲咆哮。
白慕淡淡的瞥了一眼這個長相普通,就跟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似的頭頭,沒有回話,連憤怒都沒有。
而是自顧自的當著所有人的面,抱起了渾身都是泥漿和血的少年。
白慕第一次殺人的這一天,也救下了一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