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連翹登時就傻了。
家裡的美容方是馮郎中的,這……可能嗎?
那木匣子在床底下擱了起碼一年多,沒人想起來去動彈一下,如今這馮郎中隻是翻翻嘴皮子,東西就成了他的了?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看丁香,小女娃立刻將眼睛睜得老大,捂住嘴連連搖頭:“二姐你看我幹嘛?從早到晚我都跟你在一起,可沒跟任何人提起過那些方子!”
這話倒是沒說錯,自打她傷好能下床,小丁香就似個跟屁蟲一般,成天粘著她不撒手,兩人出出入入都在一塊兒,她這妹妹就算想和人說點什麽,隻怕也沒機會。
那麽……冬葵呢?
冬葵也不是那起愛炫耀,嘴巴不牢靠的性子啊!
許是見面前的兩個小姑娘有點發慌,馮郎中唇邊浮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抬手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腦門:“哦,我這話不周全,確切地說,不只是那些美容方,你家那木匣子裡所有的醫藥方,都是我的。我家世代行醫,那些方子是祖輩一代代傳下來的,且花了不少心血,我亦從中獲益不少啊!”
連藥方存在木匣子裡都知道?!
葉連翹愈加覺得不可思議。
冬葵曾說過,家裡的醫藥方全是葉老爹在外遊歷時,一點點抄回來的,直覺告訴她,這應當不是假話。
可是,馮郎中如此振振有詞,連收藏藥方的容器都一清二楚――葉家老爹已經許久沒回來,眼下連個能對質的人都沒有,她如何說得清?
此刻正臨近黃昏,陸陸續續有莊稼漢子扛著農具從田裡回家,經過葉家門口,見有熱鬧可看,都紛紛停下腳步,沒一會兒,就圍成個小圓圈,而且還大有人越來越多的趨勢。
有幾個早兩日就眼饞葉家兄妹與薛夫人“攀上關系”的農人,便陰陽怪氣地給馮郎中幫腔。
“我說連翹丫頭,既然是人家馮郎中的東西,你就趕緊麻溜兒地還回去啊,老這麽霸著,算怎麽回事?既然方子不是你家的,薛夫人的錢也就不該由你來掙,你還真好意思啊!”
“事情還沒弄清楚呢,你急什麽,跟你可有一個銅板關系?有這工夫,不如好生琢磨琢磨該怎麽喂飽你自家的肚皮,操甚麽閑心?!”
孫嬸子跳出來,一嗓子對那人吼了過去。
葉連翹感激地看她一眼,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望向馮郎中,盡量不緊不慢地笑道:“馮叔,您這話我不大明白。我家的確是有些藥方,這沒什麽好否認的,可您現在說,那方子全是您的,話裡話外,是在說我爹偷……”
“哎哎哎,你可別誤會,我絕對沒那意思!”
馮郎中趕緊擺手,搖頭歎氣:“唉,說來也怪我忘性大。早前你爹在村裡時,得閑便喜歡尋我切磋談論醫術,見我家裡有那許多藥方,登時就起了興趣。我這人嘛,又大方,二話沒說,痛痛快快就把方子借給他瞧,誰成想,轉過背就把這事兒忘了個精光,一直沒同他討回來。這二年他常常外出,我也難得與他碰回面,還是聽見村裡人議論,說是薛夫人找你醫治脫發,才想起有這麽個事兒呐!”
說到這裡,他眼中忽然一閃。
“連翹,那一匣子藥方,在你家也擱了不少時日了,你……是不是也該還給我了?”
語氣聽上去仍舊溫和,隻是那目光卻分明添了兩分凌厲的意味。
四下裡議論聲又起,這個說“人家厚道,你們可不能不講理啊”,那個道“不是你家的東西,你拿著心裡能踏實?”,一時間喧嚷得不可開交。
從始至終,孫嬸子一直在旁幫葉連翹說話,隻是她一個人,哪裡敵得過這麽多張嘴?無論聲音還是氣勢,都很輕易就給壓了下去。
葉連翹心中委實有些發急,但她也清楚,越著急就越容易亂了分寸,在心中飛快地盤算一番。
“馮叔,這件事我今天還真是頭一回聽說,腦子裡直犯懵,都有點糊塗了。”
她仰臉衝馮郎中一笑:“您看這樣行嗎?我哥去了城裡乾活兒,現在還沒回來呢,您容我些時間,待晚上我找他問清楚,若那藥方真是您的,我一定馬上送去您家,好不好?”
馮郎中便嘖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嘟囔:“莫不是我還會誆你?”
“您當然不會騙我,可無論如何,還是問明白了,我心裡才能安穩啊!”
葉連翹笑得愈加溫柔無害:“今天的事,有這麽多人都瞧見了,我哪裡還敢玩什麽花樣,不怕他們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我嗎?天兒也不早了,您安心回家吃飯,我絕對會給您個交代。”
說罷,也不理馮郎中是甚麽反應,扯著小丁香便回了屋。
……
眾人在葉家門外議論了好一陣,方才漸漸散去,任憑他們說什麽,葉連翹和丁香也不曾踏出房門一步。
申時末,葉冬葵終於從城裡回來了。
“幸虧今天跟你們一塊兒進城,哈,找著個好活兒!”
一進門,他便喜氣洋洋地跑到葉連翹面前顯擺:“城裡那李木匠,要給人造一堂家具,需要個打下手的,偏巧他那學徒年節裡請假回鄉還未歸,一來二去,我就把這事兒接了下來。這是我本行,做起來順當不累,還能比背麻包多賺不少呢!”
一邊說,一邊四下裡打量:“哎,沒做晚飯?我都餓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葉連翹等他等得心焦,臉上就沒什麽好顏色,氣呼呼去灶房把包子蒸了,往他懷裡一扔。
“孫嬸子給的,你先墊墊,晚飯等會兒再做。”
又轉頭吩咐小丁香:“丁香關門, 咱們開會!”
葉冬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朝她臉上瞅瞅:“開……開什麽會?”
“還不就是那馮郎中……”
葉連翹皺著眉往他對面一坐,劈裡啪啦將下午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我就問你一句,那些藥方,究竟是不是爹走南闖北抄回來的,你跟我說老實話!”
“……這不是胡扯嗎?”
葉冬葵先是愕然,繼而謔地一聲站起來,像頭熊似的在屋裡呼哧呼哧走了三個來回。
“馮郎中真是這麽跟你說的?那我今兒可算是明白,什麽叫做顛倒是非了!連翹我告訴你,那一匣子藥方,千真萬確是爹一點點抄回來的,不知費了多大力氣,全是他的心血!當初明明是那姓馮的垂涎咱家藥方,死皮賴臉跑到家裡來求爹給他看,爹實在沒辦法,才給他看了幾張,怎麽到了他嘴裡,竟完全變了個樣兒?我看他就是曉得爹不常回來,想哄著咱把藥方雙手送給他――我找他理論去!”
說著就要往外衝。
“你給我站住!”
葉連翹大喝一聲,撲過去一把揪住他後襟。
“你理論個屁啊!”
真不是想這麽晚更新的,一直進不了後台o(s□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