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去到松年堂,蘇時煥是早已經離開了。
曹師傅沒料想葉連翹能這麽快便帶了錢來買藥,心中也替她高興,忙叨叨將藥材揀齊全,又自己做主,將那幾味用來外敷的藥材拿去後院,親手煎熬成藥膏。
“我們藥鋪本就有這規矩,若是客人不便當,店裡可以代為煎藥。小妹子你雖懂藥理,製藥膏這回事,卻到底比不上我熟悉,倒不如我替你張羅妥當,回去用著也放心些。”
他一邊說,一邊將盛在盒中、蓋得嚴嚴實實的藥膏遞到葉冬葵手上。
“眼瞧著你妹子額上的疤有救,小兄弟心裡肯定特樂呵吧?喏,東西你拿好,回了家,記得盯著她先吃上幾日那水蛭活血湯,然後再敷藥。這藥膏放上一兩月也不會壞,擱置一段日子,反而藥性更好——你妹子看著不像是那起馬馬虎虎的性子,卻終究年紀不大,你這做哥哥的,在吃藥、敷藥上頭,可得多提醒,知道不?”
葉冬葵在路上已經聽葉連翹將事情始末講了一遍,這會子與其說是歡喜激動,倒不如說是還有些犯懵,楞乎乎地伸手接過盒子,隻管呆呆點頭。
他妹子從額上的傷終於有了醫治之法,還從薛夫人那裡得了五貫錢……這事兒來得太突然了,他一時之間消化不了哇!
“發什麽傻呀,還不說謝謝?!”
葉連翹回身瞟他一眼,心裡暗暗好笑,趕緊拿手肘去撞他,面上卻是一本正經。
“啊,對對。”
葉冬葵這才醒過神,忙衝曹師傅行了個禮。
“別客氣,別客氣!”
曹師傅哈哈笑著擺手:“小妹子生得俊,偏生額上有塊疤,瞧著真讓人糟心,假使能祛除,我也跟著高興不是?行啦,咱都是熟人,不講那些虛的,時候不早,你們倆趕緊回家,小妹子,明兒一早就把藥吃上,記住了?”
葉連翹樂顛顛地點頭答應,再次同他道聲謝,扯著葉冬葵出了松年堂的門。
……
自打過年之後,葉家已經許久沒像今晚這樣熱鬧了。
這年代,一過了晌午便買不著菜,幸福來得太突然,三兄妹誰都沒有做準備,葉冬葵便將家裡剩下的食材全都一股腦兒翻了出來,七拚八湊,也算做出了幾道菜,滿口直嚷嚷“今兒怎麽也得好生高興高興”。
肉自然是沒有的,但用剁碎的香椿做成的蒸菜饃,卻又是另外一番好滋味,而且每咬一口,都充斥著春天的氣息。
春天嘛,永遠都是讓人覺得滿懷希望的。
小丁香連吃了兩個饃還嫌不夠,伸手去拿第三個的時候,被葉冬葵一筷子敲在手背上。
“吃這麽多,晚上你還要不要睡覺?”
他含笑將籮筐往旁邊挪了挪:“等明天,你姐倆早點去村裡買菜,晚上我回來,再給你們做頓好的。”
“太好啦!”
葉連翹與小丁香對望一眼,笑哈哈地立時舉高了手臂歡呼。
“連翹是真出息了,丁香,如今咱們可都靠你二姐養活了。”
葉冬葵頓了頓,又接著道:“不過沒關系,我這當哥哥的,也只是稍稍落後了一點而已,很快就會趕上來。咱們一塊兒努力,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還有我,還有我!”
小丁香一蹦三丈高:“我雖然還不會掙錢,但我可以幫忙打下手,你們讓我幹什麽都行!”
葉連翹心中一陣暖。
她越來越覺得,穿越到這戶人家,或許是老天爺給她的獎賞。
是,他們的確是窮,可那又怎麽樣?她喜歡葉冬葵的樂觀積極,小丁香的懂事貼心,兄妹如此友愛,如今,就連她頭上的疤或許也能順利祛除,這世上還有甚麽煩心事嗎?
她胸中陡然生出萬丈豪情,霍地站起身把手一揮,手腳麻利地將盤子碗盡皆端開,然後嘩啦一聲,將錢袋子裡的銅板全倒在了桌上。
“朋友們,咱們現在也算是有了余錢了。這些銅板放在家裡可不會自個兒下崽,若能讓錢生錢,才算是咱的本事。所以這五貫……”
她低頭看了看桌邊,這才想起今日在松年堂已經花出去幾百文:“啊對不起,等我先數一數。”
說著便埋頭清點零散的銅板。
小丁香笑得咯咯的,轉頭悄悄對葉冬葵道:“哥,二姐現在真的好好笑……”
葉冬葵十分心有戚戚焉地頷首。
他這大妹妹,當真是比從前活泛多了。
“笑什麽笑,都嚴肅點,聽我說!”
葉連翹故意板著臉,抬眼朝他二人面上一瞟:“現如今,咱們手頭一共有四貫零三百二十六個錢,留一貫在家,花使在咱們平常的吃穿用度上頭,再拿一貫給哥,買套好一點的木匠工具,用起來順手也不容易壞,這錢不能省。”
“行。”
葉冬葵心裡曉得,身為木匠若沒有工具,賺錢養家什麽的都是白說,於是便也並沒有推拒,痛痛快快地應下:“早幾日李木匠還同我說,他那兒有些派不上用場的邊角料,我如果想要,盡可以拿去。明兒我就全背回來,旁的不管,先把咱家的床啊凳子啊都修整修整,咱住著也舒心。 ”
“嗯!”葉連翹衝他眯了眯眼,仔細思索一番。
“今兒在松年堂買的藥,我算了算,無論是外敷還是內服,恐怕都只夠使七八天,少不得還要在這上頭花幾百文。至於剩下的錢……”
“我知道!”
小丁香搶著嚷起來:“剩下的錢都拿來買藥材,只要二姐再找出一個管用的美容方,咱們不就可以賺得更多了?”
“唔。”葉連翹看她一眼,單手托腮,“這個我想過,可是,沒有頭緒啊……”
無論是治唇面皴裂的方子,還是替薛夫人醫治脫發,都是先有了需求,而後她才找出對策,也就是說,基本上她是被動的。如果要主動出擊,應該從哪裡入手?
“若是咱們自家製作美容護膚品,太貴的,村裡人不會買,太便宜,咱們賺的又有限……”
她皺著眉搖了搖頭。
這事兒,不好辦。
“要不……”葉冬葵試探著道,“縣城裡有錢人多,你不是認識彰義橋那間胭脂鋪的掌櫃嗎?把咱們做的東西,拿去他那裡寄賣,你覺得行不?”
葉連翹仍是搖頭:“沒那麽簡單。我去他鋪子上瞧過,他那裡護膚養顏的物事攏共沒幾樣,本來就不好賣,即便是他答應讓咱們寄賣,短時間內,恐怕咱們也得不著錢。”
她歎了口氣:“容我再好生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