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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事,葉連翹始終耿耿於懷,總覺得,自己好像吃了個悶虧。
一覺睡得倒是挺安穩,身邊有個熱燙的大火爐,整夜也不會覺得冷,無論身體還是心靈都覺得踏實舒坦,可是隔天早上醒來,想起昨日的事,她便忍不住抱著被子,又開始琢磨。
天色還早,衛策並未忙著起身,枕著胳膊懶洋洋躺在榻上同她閑聊打趣。葉連翹嘴上應著他的話,腦子卻轉個不休,猛然福至心靈,伸手將他一推:“我說,昨天晚上你該不會是把我當成衙門裡的犯了吧?”
難道不是嗎?
雖然沒有“用刑”,可他言語間,卻是連忽悠帶引導,領著她往想要的答案上去,並且決計不讓她說出一句對自己有利的話——他在衙門裡廝混那許多年,這種招數用起來真個叫駕輕就熟,可憐自己年紀輕沒經驗啊,竟著了他的道兒!
“咳。”
衛策清了清喉嚨,也不理她的問話,自顧自掀開被子下床,扯過一旁的衣裳往身上套。
“哎呀!”
葉連翹忙不迭捂眼:“大冬天的,你睡個覺而已,要不要脫得……這麽乾淨?”
太羞澀了……
耳邊半晌沒人說話,少頃,房門發出一聲輕響。
她驀地睜開眼,屋中早不見了衛策蹤影,倒是樓下,傳來他母子二人的說話聲。
“你今日怎地這樣早,昨晚幾時回來的?”萬氏嗓音中帶著笑意,與衛策交談兩句,又衝樓上高聲嚷:“連翹還不起?夏生都把早飯送來了,趕緊下來吃呀。早上最是餓不得!”
真是好樣的……居然又被他躲脫了。
葉連翹狠狠咬了咬牙。
果然這小半年,他的溫柔謙讓,都是裝出來的,一遇上事兒他就現原形,拿捏起她來絲毫不手軟,而且保證讓她無絲毫還手之力。
這叫什麽事兒?害她產生錯覺,還以為自己把他吃得死死的。結果呢?
……
馬上就是除夕。臘月二十八、二十九,衛策都在衙門裡忙活,葉連翹閑在家安安心心等過年。大物件兒萬氏不許她搬動,她便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倒也算清閑自在。
“等過完年開春兒,我該去城外那塊地瞧瞧了。”
萬氏已經開始著手張羅年夜飯的各樣事體。一邊忙活著,一邊回頭來對葉連翹笑著道:“先把地裡翻一翻。待天氣暖和了,咱們便去買些花苗回來,索性往清南縣城外的花圃走一遭,在那兒置辦。我能放心些,順道還能去瞧瞧策兒他舅,你也可回家看看不是?”
說話間。眼睛瞥到葉連翹的手,登時笑得更大了些。
“我便說。有了身子的女人,都是一個樣兒,明曉得摸不出甚麽,偏就忍不住。”
她笑呵呵地道。
葉連翹順著她目光往下一瞧,便見自己的手撫在肚皮上,不由得挑挑眉。
說來也怪,自打得知自己有孕,她仿佛就養成了一種習慣,有事沒事,手就愛往肚子上去,明明那裡現在還非常平坦,可她卻偏生覺得,好像真有什麽不同了,有一個小東西生根發芽,茁壯而又溫暖。
說起來,早些時候她還曾笑話衛策來著,誰知她自己,其實也一樣。
“我也不知道這習慣是怎麽……”
她笑著低了低頭,話未說完,院子門驀地被敲響了。
萬氏手裡正忙活著,不得空,葉連翹便趕緊去開門,外頭卻是祁氏。
“快過年了,來瞧瞧衛家娘子和大娘!”
祁氏笑嘻嘻地對葉連翹一招手:“想著等到正月裡,你們肯定會格外忙,便不好那時候來打擾,提早來拜個年。”
說著,便敞起喉嚨衝灶房的方向高聲道:“大娘,您過年好啊!”
萬氏的應答聲嗡嗡傳出,葉連翹便將祁氏讓到堂屋,斟了茶來與她,坐下與她寒暄一陣。
“早幾日你那不老堂免費派的凍瘡藥膏,可真正好用。”
祁氏抱著水碗,滿面笑意:“你鋪子上送東西,對外自是不收錢,自己卻難免搭上些許材料人工,按理說咱們相熟,我就不該去領。但聽我們那一片的鄰居說,那凍傷膏用來搽手,隻消用上兩次,紅腫便消去不少,痛癢難當的感覺也會立時減輕大半,我哪裡能忍得住?左思右想,還是腆著臉跑去拿了一罐,你可別笑話我呀!”
葉連翹自然是擺了擺手,讓她不必在意。
“其實我今日來,除了探望你和大娘,還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祁氏呷一口茶,又道:“如今城裡的好多醫館和藥鋪都不做買賣了,偏我家閨女身上有些不舒服,衛家娘子能不能……”
葉連翹一怔:“我並不是郎中,瞧病的事兒,我也不會呀。”
“這個我自然清楚。”
祁氏連連點頭:“我家閨女,身上起了一片疹子,癢得受不了,成日苦惱。我心裡琢磨,這情形與你那買賣仿佛能搭上邊,這才來試著同你討個主意——說實在,這種皮膚上的毛病,與其請郎中,我倒更願意信你一些。”
她心下發急,忙不迭地就將症狀與葉連翹說了一回。
“也不知是甚麽原因,突然就發出大片大片的疹子,血紅血紅的,癢得她覺也沒法睡,成日裡哭鬧。今早上我給她瞧過,見手臂上,都被她自個兒撓出血痕來了,你說我哪能不心疼?以前從未有過這樣情形……”
葉連翹在這一行打滾久了,漸漸也有了些經驗,聽她如此說,心下便有了數,抬頭道:“你細看過不曾?那些疹子,是否有細小水泡,倘若用手抓撓。還會潰爛流膿水?”
“是是是,就是這樣!”
祁氏眼睛瞬時瞪得老大,一拍大腿:“我說什麽來著,這事來找你便決計不會錯!我見她難受,便用皂莢煮水給她一遍遍洗,卻是半點好轉都無……”
“可不能用皂莢和熱水。”
葉連翹忙道:“這多半是濕瘡,以前沒有過。便是突發的。要過年。孩子們都穿新衣裳,吃的也比尋常時雜,或許是因為如此。才使得這毛病冒了出來。這不是甚麽大毛病,只是確實叫人渾身難受,我看……”
她垂首想了想:“用蒼耳子和蛇床子、地膚子煮水,晾得溫涼之後給她洗浴擦拭。多用幾天,應當就能好轉。只是……這幾種藥材雖不貴。你們家裡卻未必常備,現下許多藥鋪又都關了門——我那不老堂倒還存著些,不然,我帶你去取?”
“這敢情好啊!”
祁氏喜不自勝。一個勁兒地搓手:“不過太給你添麻煩了……”
萬氏在灶房裡忙活,有一搭沒一搭聽她二人說話,這會子終於耐不住。丟開菜刀奔出來:“你領著去行,但那些藥材你可別碰!”
“是。這三種都是涼血藥,我的確碰不得。”
葉連翹忙答應:“娘放心,我隻將藥材指給嫂子看,自己不沾。”
萬氏這才放下心,囑咐她早些歸來,葉連翹便拽著祁氏出了門,一徑往不老堂而去。
路上,得知葉連翹原來是有了身孕,祁氏倒很興頭,絮絮叨叨與她說了許多注意事項,又連稱自己今日給她添了麻煩,兩人行至通達巷外,正要轉進去,葉連翹腳下卻是忽然一頓。
通達巷這一帶,多是些商鋪和攤販,住家甚少。除夕就在眼前,幾乎所有的店面都關了門,城裡老百姓也就都不往這邊來了。平日喧囂熱鬧的地界,一過臘月二十五,就成了千江府最冷清的所在。
四下裡無人往來,那熟悉的身影便尤其醒目,她看見,就在不遠處的牆根下,蘇時煥同他的一個小廝正站在那兒說話,聲音不高不低,緩緩地飄過來。
“辛苦了。”
一身白衫的年輕公子看上去溫潤如初,連嗓音都一如往常的溫和,唇角微勾,似乎還淡淡帶著笑,雙手負於身後,不緊不慢地問:“東西可都備齊了?”
他的小廝卻是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一望而知該是剛從外地歸來,興許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一換。
“別的都還好說。”
小廝面色似是有些為難,飛快地瞟他一眼,隨即垂下頭,捏捏褲腿:“只是其中有兩樣藥材是西域貨,莫說是清南縣,就連千江府也買不著。已打發人往京城去尋,若是還沒有,恐怕隻得往那邊走一遭……”
“是麽?”
蘇時煥輕哼一聲,眉眼都帶著笑意:“我若沒記錯,冬月初,我便著手讓你辦此事,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六十天,我都從禮州回來了,你竟還未辦妥?”
小廝神色倉皇,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小的……”
葉連翹心裡也砰砰直跳。
沒錯,那蘇時煥的確是在笑著,笑容與從前毫無二致,可為什麽,他那模樣卻叫人無法抗拒的打從心底裡覺得發寒?
不等她想明白這事,耳朵裡就聽見“啪”一聲響,再抬眼, 只見那小廝捂著半邊臉頰,蹬蹬蹬地往後退去。
他打人?他居然打人?
如果這事放在她家衛策身上,她會覺得無比正常,因為那家夥,從不標榜自己是個好人,允許自己肆無忌憚地,將惡形惡狀表現得淋漓盡致。可是……蘇時煥哎,仿佛永遠不會發脾氣,永遠清俊雅致的蘇時煥,他怎麽能打人?
葉連翹瞪圓了眸子,眼睜睜看著蘇時煥面上笑容在頃刻間消失殆盡,目光變得寒涼而又刻薄。
“哎呦妹子,別看熱鬧了,天兒這麽冷,你這有身子的人,哪能在外頭久呆?”
身後,祁氏輕輕捅了葉連翹一下,手上動作很柔緩,嗓音卻又敞又亮。
那個側身站立的男子,應聲回過頭來。
ps:感謝晴空墨色同學打賞的桃花扇和粉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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