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叉河西北原本有一座翁牛特部牧民搭建的臨時營地,此時已經被構築成了一座簡易的堡壘。
這座堡壘眼下正是大寧前衛的駐地。
從這座堡壘向南十五裡便是翁牛特部主營,而這裡也正是朱權計劃之中與北元軍隊決戰的地點。
北元軍隊氣勢洶洶而來,如果將決戰地點放在翁牛特部主營所在位置的話,那麽勢必將會極大的破壞翁牛特部的生存環境,另外北元軍隊四處劫掠也必將會造成翁牛特部的巨大損失。
縱然阿劄施裡之前並沒有向朱權提到這一點,但是朱權卻必須要將這一因素考慮在內。
目前來說,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不論是阿劄施裡還是朱權都對雙方有了一個深刻的印象,縱然此前已經伊齊烈思部之事使得兩人之間有些不快,但是在之後朱權的刻意拉攏之下,阿劄施裡的態度還是發生了轉變。
這樣一來,雖然朱權暫時還沒有徹底收復翁牛特部,但是朱權相信,有了一個好的開始卻是比什麽都重要。
再者說,翁牛特部的主營,縱然經過這些日子的加固,但是其規模根本不論用城池來形容,以翁牛特部主營為依仗固守待援是不可取的。
大寧左衛、右衛、後衛皆在主營之中,而朵顏三衛的騎兵則在堡壘與主營之間。
按照朱權的設想,此次戰鬥明軍將會采取蠍子戰法。
在堡壘之中,朱權隻部署了大寧前衛,但是依仗堡壘,大寧前衛要製造出城寨之中起碼有兩個衛的明軍精銳假象。
這樣一來的話,北元軍隊要麽集中大軍攻擊堡壘,要麽便是分出兵力包圍堡壘,其余軍隊則繼續前進攻擊翁牛特部主營。
而按照朱權的部署,無論北元軍隊做出何等決斷,對於明軍來說都是有利的。
洪武二十五年九月十五,北元大軍抵達堡壘之下。
臨時搭建的簡易城牆之上,陳忠面容肅穆的看著野外那蔓延至天際的北元大軍。
“指揮使,城外的斥候們已經全部收了回來,不過損失了四十幾個弟兄,殿下那裡最新的軍令是,我軍必須要固守起碼三天時間!”
縱然陳忠心中已經有了準備,但是看著城外數不清的北元大軍和腳下這簡直可以用簡陋來形容的城牆,陳忠還是不由自主的歎息了一聲。
好在的是,按照朱權的命令,陳忠所部配備了大量的火器。
雖然說眼下火器的發展還沒有達到後期的那種高度,但是在洪武帝的重視之下,明軍的火器絕對可以說是當前世界上第一等的利器。
洪武十三年,洪武帝對明軍的武器裝備提出了要求,“凡軍一百戶,銃十,刀牌二十,弓箭三十,槍四十”。
“汪亮,這正面的防線便交給你了,葛召的那個千戶交給你親自指揮,不論你怎麽安排,總之起碼兩日之內不得讓北元軍隊攻破城寨!”
聽到陳忠這麽說,身為大寧前衛指揮僉事的汪亮一愣,隨後只見汪亮恭敬的向陳忠行了一禮而後說道:
“但請指揮使大人放心,下官必定不辜負大人的期望!”
說完,汪亮一挺身便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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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日蘭策馬在堡壘之外的草原上慢行,雖說此時草原上的氣氛已經是一片大戰前的詭異寧靜,但是他的臉上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神色,當然烏日蘭如此所為看在周圍的一種北元將領眼中,更加顯得這位大帥胸有成竹。
“那圖哈,舌頭抓到了沒有?”
“正要回稟大帥,明軍的斥候非常警戒,之前倒是抓到了幾個,可惜後來全部都自盡了!”
那圖哈硬著頭皮對烏日蘭說道。
聽到沒抓到舌頭,烏日蘭神情一變。
歷來兩軍對壘,大軍未動、斥候先動,這些斥候不僅僅是大軍的眼線耳目,同時也是肩負著捕獲對方俘虜的任務。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而如果能夠料敵先知的話,那麽無疑將會極大的影響戰局。
“那圖哈,你部還有七千人,我再調三千人給你湊足一萬之數,另外我再讓阿木爾配合你,你必須給我攻下這座城寨!”
烏日蘭說完,那圖哈看著遠處高達一丈半的城寨圍牆臉色不禁難看起來。
朱權以及他的五衛親軍皆在翁牛特部的消息並不是什麽秘密,而之前那圖哈便已經和大寧左右兩衛交過了手,對於這些明軍精銳的戰鬥力有著清醒的認識。
而觀這座城寨之上,不僅飄揚著大寧前衛的旗幟,還有此前曾經和那圖哈交過手的大寧左衛的旗幟。
這便意味著城寨之中至少有近萬的明軍精銳!
遊牧民族不善於攻城,這句話並不是貶低。
要知道,當年成吉思汗之所以能夠率領蒙古大軍縱橫四方,除了蒙古人本身就是精銳的騎兵之外,奴役當地的仆從軍以及依靠漢人和回回人為蒙古大軍製造精良的攻城器械,再用之攻城才是蒙古軍能夠橫掃四方的依仗。
而北元被趕出中原之中,數次大敗之下國力貧乏,別的不說,單單是此次東征烏日蘭麾下的工匠便少的可憐,在這種情況之下,攻城便等於是拿人命去堆!
那圖哈有心想要拒絕,但是當他的眼睛對上如同野狼一般的烏日蘭的時候,他心中不由膽怯了。
隨後,那圖哈不得不應下了這份差事。
看到那圖哈答應了下來,烏日蘭臉上的表情重新變得和善了起來。
“那圖哈,放心吧,這兩日我會讓軍中的工匠全力協助你,不要懼怕,即便你的軍隊有損失,我也一定會為你補充起來!”
說著,烏日蘭笑了幾聲,隨後便離開了。
不過也就在這時,烏日蘭心中也在思考著北元軍隊的下一步行動。
此刻北元軍隊已經分出了一萬人,再加上那圖哈這裡的兩萬人,也就是烏日蘭手上眼下的機動兵力還有三萬人。
當然三萬人依舊是一股龐大的軍勢。
回到軍帳之中的烏日蘭屏退了其他的將領,單單留下了自己的幾個心腹。
“雖然說那座漢人城寨,我交給了那圖哈和阿木爾,但是對於他們兩人是否能夠在短時間拔出漢人這顆釘子,我心中有些懷疑,因此實際上眼下我們面臨一個選擇,那就是大軍要麽在這裡配合那圖哈盡快拔下面前的這顆釘子,要麽我們繞過這座城寨,繼續向東,奔襲漢人的老巢,你們可有什麽建議?”
烏日蘭的手指輕扣著自己面前的桌案而眼睛卻是盯著自己的幾個心腹說道。
“大帥這還用說,要我看,我們應該率領大軍繼續東進,這座城寨雖然不是漢人的重鎮,但是其中也有萬人的兵力守衛,這樣一來的話,最快,我們也需幾天的時間,要是到時候漢人的那個王爺趁著我們被拖在這裡,南逃怎麽辦!”
一個有著一張大餅臉、滿頭長發的蒙古族中年男子思考了一會便立即開口說道。
烏日蘭的神情變了一變,時間,時間的重要性,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在和林之時,關於此次東征的目的,也速迭兒便曾經和烏日蘭商議過。
也速迭兒對烏日蘭坦白的說過,此次東征,戰勝明軍這個近些年創造出不敗戰績的神話般的軍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抓住明朝的那個王爺!
明朝的王爺是何等的價值,不但也速迭兒清楚,整個北元上下都清楚。
有了這個王爺在手,大可以和明國慢慢的進行談判,到時候再不濟,起碼能夠從明國敲詐數以萬計的金銀吧!
要知道明國皇帝對各個親王的優厚可是一度成為明國周邊各國高層的談資,一想到明國的那些藩王每年居然能夠領到數以萬計的俸祿,就連一些國家的君主都恨不得下輩子投胎做大明的藩王。
更何況,眼下這名在朵顏三衛的明國王爺還是一位實權王爺,據說明國北部的大寧都司都被明國的皇帝劃到了這位明國王爺的麾下。
大寧都司的領土有多大, 百姓有多少,烏日蘭不清楚,但是烏日蘭清楚的是,據說這位親王手下可是帶甲八萬!
這個數字幾乎就等於大半個北元汗廷的實力。
“我反對,大帥!的確,我們若是不分兵的話會在這些耽誤一些時日,但是大帥,我們若是分兵東進的話,那麽將會犯下一個極大的錯誤!
明軍共有五個衛,眼下這裡便有兩個衛,這意味著東邊起碼還有三個衛的明軍精銳和那些叛逆組成的朵顏三衛之軍,這樣一來的話,其兵力肯定是超過了兩萬人!
大帥,明軍的戰鬥力不用我多說,那些叛逆,雖然他們背叛了大元,但是這些年我們間接的與這些叛逆交手不在少數,這些叛逆的實力,您也清楚。
再者說,以我看來,明國的那位王爺應該不會逃,即便是他逃了,但是大帥,您忘了額合格的一萬人馬了,若是明國人南逃的話,額合格那裡絕對會第一時間派人來報!”
就在那名長發男子說完之後,立即又有一人開口說道,只不過與剛才那人不同的是,開口反駁之人身上所穿的乃是北元的漢官服飾。
北元縱然已經被驅逐出了中原,但是當年元順帝北逃之時,卻也有不少漢官追隨,而之後這些漢官雖然幾近顛沛,但在也速迭兒弑君篡位之後,卻也有一些漢官投靠了過去。
而這位身穿漢官服飾之人正是北元行軍司馬、奉政大夫崔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