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宗城,在一破舊的木房內,光線昏暗。陽光透過屋頂的破洞照了進來,空氣中的塵埃在那束光中湧動。木窗已經耷拉下來,風一吹似乎就要掉下來的模樣。
幾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半大少年,正圍住一個文士模樣的青年人,爭搶著那青年手中的布帛。那青年文士濃眉大眼,眼神深邃,臉上棱角分明,儀表偉岸。
“上面寫著什麽,快給我看看。”一個“鼻涕蟲”用手臂擦了擦鼻子道。
“別搶,你們又不識字,我給你們念。”那青年右手攔住那個“鼻涕蟲”,左手護著那帛書。
“對,大家別搶了,聽田大哥念給我們聽。大夥安靜點,別讓人公將軍的巡城衛兵發現,那就麻煩了。”一灰頭土臉的少年道。
“這帛書上說漢軍隻捉拿人公將軍一人,其他人一概……一概赦免,只要抓住人公將軍,就能做大官!”那姓田的青年念著念著有些激動起來,雙眼露出驚喜的目光,心中暗道:好一個離間之計啊。
與此同時,在廣宗城許多角落,都出現了這樣的情景。張梁聞訊後氣得怒火衝天,趕緊令卜己派人收繳帛書焚毀,並在城中大肆宣揚“漢軍攻破城池,雞犬不留”。許多百姓不能分辨到底漢軍帛書和人公將軍張梁說的誰是真誰是假,但是這樣一來,廣宗的守軍和百姓心底都有些動搖了。
若是能夠活命,誰會跟著張梁一起死呢。盡管張梁約束部下的能力不一般,但是黃巾守軍也是人啊,能活命,誰不想活命?有機會當官享福,誰又不動心呢?這些勸降帛書拋到廣宗城後,黃巾守軍內部不是鐵板一塊了。其中兩個渠帥卞喜和張闔兩人就躲在了一處隱蔽處商議起來。
“卞喜大哥,咱們要是把張梁綁了獻給朝廷,就能當個郡守老爺。到時候,咱們要啥有啥,那皇帝老兒還得給我們賞錢,要是能賞幾個水靈的宮女,就更好了。”張闔臉上露出期盼的神情,嘴邊的蛤拉子都快滴到地上了。
“不行,人公將軍有恩於我們,我們不能做這種忘恩負義之事。”卞喜正色道。
“現在那可惡的漢軍隻攻東、西、南三門,放著北門不管。那到時候咱們萬一扛不住,咱們就從北門逃命吧。哼,老子的命可金貴了,咱們弄來的大把大把的錢還沒花,幾十個漂亮娘們都還沒好好好享受夠呢,咱不能陪著張梁送死啊。他奶奶的,這太平道開始的時候這麽多人,怎說敗就敗了呢。”張闔見卞喜不動心,隻好打起了逃跑的主意。
“好吧,就依張賢弟所言。”卞喜歎了口氣道。
十月初的星空,群星閃耀,璀璨無比,如珍珠瑪瑙的亮光一般,月亮害羞地不知躲到哪裡去了。為了減小傷亡,劉仁把總攻的時間放在了晚上。
反覆實驗了投石車的威力後,劉確認了荀攸派人組裝的投石車攻擊距離可以達到三百步開外。投石車手剛經過了簡單的訓練,劉仁就心急火燎地把一百多輛投石車安置了在了廣宗東門,一字排開,將這裡作為了主攻的戰場。
郭典的挖的四條地道,一條地道不幸塌方了,一條被地下水滲透了,整條地道成了地下水溝。還好剩下的兩條完好無損,而且順利到達了廣宗城內。
深夜後,郭典已經領著五百人馬潛伏在了地道裡,只等投石車亂石一發後,就開始衝出地道,四處放火殺敵。
深夜,蔡陽的三隊人馬在廣宗城外二百步外依然賣力地敲鑼打鼓。廣宗的黃巾軍對漢軍的把戲習以為常了,對此充耳不聞,蒙著頭在城牆上鼾聲如雷,睡得正香。只有少數執勤的士卒,眼睛睜得如銅鈴一般,關注這城牆下的一舉一動,防備漢軍趁夜偷襲。
在西面城牆,關羽領一萬羽林軍主攻西門。趁著夜色,數百精銳士卒身披皮甲,人人銜草,躡手躡腳攜帶著“飛虎爪”悄悄潛伏到了城牆下。而另外的近萬人馬,悄悄潛伏在三百步外。
而南門,北軍五營步兵營八千多人馬在步兵都尉張煬率領下主攻南城門。這步兵營都尉張煬字百出,正值壯年,二十六七,汝南汝陽人,勇猛忠義,乃“漢初三傑”之一留侯張良之後。張煬雖為一代名相之後,但自幼習武不喜文,一杆長槍使得出神入化,在京師雒陽難覓對手。
張煬二十從軍,編入北軍步兵營。他數次隨北軍五營出征討賊,戰功赫赫,不斷升遷,最後做得了這步兵營都尉之位。這北軍五營都尉,多以名門望族子弟中驍勇善戰之人擔之,這張煬實乃不二人選。
步兵營在張煬的用心訓練下,可以稱得上是北軍精銳。當夜,數百刀盾手攜帶“飛虎爪”悄然無聲潛伏到了城牆之下,數千步兵營士卒攜帶雲梯埋伏在城外三百步外。
望著天穹下繁星點點,剛剛過了子時。這個時候,是人睡得欲不能罷的時候。
“時辰已到,關羽和張煬應該開始攻城了吧。”劉仁望著遠處的靜悄悄的廣宗城,咂摸著虎須輕聲道。
這個時候,潛伏在西門和南門的漢軍精銳趁城牆上的守軍不備,拋出了手中的“飛虎爪”,悄悄攀上了城牆。一個黃巾哨兵發現了城牆上的異動,正想呼喊,被張煬抬手一箭正中咽喉。一個,兩個,三個,城牆上的漢軍士兵越來越多。
突然,就在漢軍登上數十人時,幾個巡夜的黃巾哨兵終於發現了攀上來的漢軍。
“敵襲!”黃巾哨兵尖銳的喊聲打破了黑夜的寧靜。
“可惡!發射火箭,通知主帥大人。弟兄們,動手,殺啊!”張煬見自己的人馬已經暴露,提了長槍上前,將那正在拚命高喊的黃巾士卒一槍封喉。幾十個登上城牆的士卒趕緊拿出弓箭,箭矢上包有蘸有桐油的布頭,在火把上點燃了,拋射到空中。
城下的數千士卒,見了城牆上的火箭騰空,趕緊扛上雲梯,旋風一般向廣宗城下席卷過去。
“時機一到,投石車準備攻城!”遠遠望見了南門和西門上空的火箭,也聽得了遠處的喊殺聲,劉仁迫不及待發起了總攻的命令。
頃刻間,東門外一百多輛投石頭響聲雷動,一根根巨大的橫木,猶如一根根杠杆。長端是用木瓢裝載的石塊,短端系上幾十根繩索,幾十個軍士同時拉動繩索,利用杠杆原理將將一塊塊的石頭扔了出去。石塊輕的有五十多斤,重達百斤。那一霎那,一百多塊石頭呼嘯著砸向了東門的城牆。不過這些匆匆忙忙訓練出來的投石車手準頭還不是一般差。
這扔出去的一百多塊巨石,只有十幾塊扔中了城牆,但不是砸在同一處。其余的要麽未到城牆,要麽在砸到了城內。
劉仁望見這投石車這攻城效果遠未達到心目中預期的效果,不由地歎息一聲:“幸好東門沒發動攻城。不然,若是砸中了自己的攻城士卒,這個烏龍就擺得有點大了。”
被石頭砸中的城牆劇烈震動了一下,牆面迸裂,土石飛濺。但是城牆上土層非常厚實,幾塊巨石砸下去只是給城牆撓了撓癢而已,去了去皮屑。這個時候,廣宗城牆上的士兵被巨響聲驚醒,個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慌慌張張穿掛好衣甲,拿了武器走出營房。
眾士卒出了營房,望見天空中巨石隕落,攜雷霆之怒,咆哮奔來,個個頓時心生恐懼。巨石漫天飛舞,帶給黃巾軍士卒的震撼可想而知,他們心頭產生了巨大的壓迫感,幾乎要使人窒息一般。
城中的不少房屋被巨石擊中,有些被巨石砸中死在夢中倒也免去了許多痛苦。還有些被巨石嚇得光著身子一絲不掛跑了出來,那摸樣甚是狼狽。
正在東門城牆上閣樓裡休息的張梁和卜己被這震天的轟隆聲吵醒,兩人休息時未卸鎧甲,直接戴了頭盔,走上城牆。
“大帥, 小心!”一塊巨石突然呼嘯而來,差點把張梁砸成肉餅。
聞得呼嘯聲,一塊大石頭在火光中從天而降,帶來的勁風差點把火把湮滅。張梁快速閃到一旁,躲過了巨石的攻擊。一陣烈風襲來,巨石直接砸向了閣樓,把兩人剛剛歇息之地直接砸出了一個洞。頓時,閣樓轟然倒塌,張梁和卜己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張梁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望著天空中一個個暗影越來越近,心中頓生畏懼。
“漢軍何時有這般攻城利器?”張梁睜大了雙眼,緊握寶刀的雙手已經緊張得出汗了。
“昨日望見有漢軍上山砍樹,屬下還以為漢軍是在趕製雲梯和攻城車,不料卻是在製作投石車。”卜己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道。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城牆如地震一般抖動,然後有一處被石塊轟中數十次後,如被洪水衝垮的大壩一般崩裂,上面的黃巾士卒失聲高呼隨之跌落下來,瞬間被土塊砂石掩埋。
粗製濫造的投石車在發射了十多塊巨石後,居然有一半散架了。剩下的也搖搖晃晃了,不堪大用了,將石頭拋射不了多遠了。
劉仁聞得消息後感歎了一聲:“山寨貨還真是不靠譜啊。”
不過見目的已經達到,東門城牆有幾處已經轟塌,出現了幾個巨大的缺口。劉仁趕緊命令李進領著在一旁養精蓄銳多時的一萬鐵虎軍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