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李道友以為把府門一關,我就不敢進來了嗎?”
安大師面上帶著淡淡的嘲諷之意,輕輕歎道。
“失策了,我既已知道他要對我不利,應該不顧一切,逃遁出坊的,可是我總不能遇事就先逃了再說?再說,被他盯上了,又豈有那麽容易逃掉?”
李晚面上神色微變,內心之中,更是翻起了滔天的巨浪,被他這一句話深深震動。
安大師的這一番舉動,頓時令李晚心中湧起深深的無奈。
他好不容易成就名師,成為坊裡的供奉,還有些許得意,但現在卻也認識到一個血淋淋的事實,那就是,再怎麽樣的築基修士,也還只是築基修士,真要到了不計後果的高人面前,仍然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並不是他反應遲鈍,也不是他迂腐不堪,實在是雙方的差距太大。
這時,施皓光站了起來,面上帶著幾分討好道:“前輩趁夜來訪,想必還沒有用過晚膳吧,我叫人給前輩準備,再添幾壺美酒。”
李晚立刻明白了施皓光的意思,不管這安大師想幹什麽,先拖延時間再說,於是也道:“施道友所言甚是有理,前輩,請上座。”
安大師淡淡一笑,也不客氣,就在李晚對面坐了下來。
施皓光想要離開,但卻被安大師身邊的黑衣死士攔住。
施皓光尷尬笑道:“那個,道友,我去吩咐下人……”
安大師呵呵笑道:“不必了,要酒要肉,我這乾坤囊中應有盡有。”
說罷就開始從隨身的法寶裡面掏東西,果然把已經烹飪好的酒菜都擺了上來。
李晚與施皓光無語,乾坤囊是一種遠比如意囊和百寶囊都好用的法寶,品級是寶器以上,擁有至少一座大院以上的空間,而且能夠隨著自己的心意隨意操控,取用物品,非常的方便。
他這些早已準備好的酒菜拿出來,施皓光剛才的一番話就白說了,隻得悻悻地重新坐下。
安大師毫無煙火氣地舉起玉壺,親自倒了三杯,笑道:“請。”
施皓光無奈苦笑道:“晚輩惶恐,不敢共飲。”
這杯酒,他是真不敢喝。
李晚猶豫了一下,也沒有喝,皺眉問道:“不知前輩夜裡造訪,究竟所為何事?”
安大師笑道:“李道友果然是個痛快人,既然你開口相問,那我也就不妨直說了,聽說你曾與我徒華軒同台較量,競爭天工坊供奉之位?
據我所知,我徒已經祭出了烈皇前輩的遺骨,又用星辰沙洗煉精鐵雜質,方才煉成火雲鋼,後又用這火雲鋼煉成烈皇劍,但在最後關頭,還是被你技高一籌,輕易斬斷,贏得了這場。”
“前輩所言,人盡皆知,但不知舊事重提,是什麽意思?”
“好說,我對你那關鍵之處展現出來的秘法很感興趣,你開個價,把它給我吧。”
“什麽!”
聽見安大師輕描淡寫說出這一句話,李晚雖然早有所料,但卻還是禁不住吃驚地站了起來,驟然色變。
庭院中,晚風瀟瀟,安大師獨自舉杯慢飲,仿佛在友人家裡一般隨和。
他雖然年歲已長,但卻依然可以看出年輕時俊朗的模樣,穿著一身雲紋錦衣,頭戴玉冠,翩翩然若世外高人,但在這毫無煙火氣息的開口間,卻也隱藏著刀光劍影,無限殺機。
李晚和施皓光絲毫不懷疑,只要李晚敢說半個不字,他身後的兩名黑衣劍修就會毫不猶豫地拔劍出鞘。
“前輩乃器道高人,想必也是學究天人,博學多識之輩,晚輩何德何能,竟有能讓前輩看重的秘法。”李晚笑得非常勉強。
安大師似笑非笑道:“我們煉器師,學海無涯,懂得越多,越容易觸類旁通,探究極限,甚至將來涉足宗師之境,也是靠的如此,若你身上擁有我能用到的秘法,我又豈會被區區一個大師虛名所困,不肯去學?
好了,你也不必拖延時間,我實話告訴你,這座府邸已經被我以先天奇門法陣籠罩在內,府裡府外,包括你安排在各處巡邏,通風報信的明崗暗哨,都只會感覺一切如常,就算等的時間久了,想要強行破陣而入,也要耗費不少時間,你覺得,我還會給你那時間嗎?”
他的話,宛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擊在李晚心上,李晚的嘴角不禁抽了抽,滿臉的無奈。
這安大師的行事,讓他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那是鋪天蓋地而來的羅網,無論如何掙扎,都逃脫不了。
安大師這時又道:“李道友,我們之間本無深仇大恨,當日你擊敗我徒,也是為自己前程,若你肯把那秘法交出來,我不但不會對你不利,反而可以收你為徒,悉心栽培,如何?”
李晚本來還在思索如何搪塞應付,聽到安大師的這一席話,不由大為意外。
這安大師,竟然以收取自己為徒作為條件?
施皓光聽到他的話,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他走南闖北多年,似曾聽說過類似的事情,但不知為何,想到的卻是凡間的惡霸欺男霸女,街上調戲了良家女子,還要與人結親,收納為小妾。
他想到這裡,面色不由變得古怪之極。
搶了別人的秘籍功法,再收人為徒,也的確是名正言順了,但在這名正言順的背後,有多少的屈辱和不甘?
李晚與施皓光面面相覷,突然靈感一閃:“對了,他並不知道,我得到的是《器宗大典》這般的重寶。”
普天之下,得到奇遇的修士不知凡幾,但是絕大部分奇遇,都只是一兩件奇寶,或者某位前輩高人的全部財產,得到《器宗大典》這般道統傳承,是極其不可思議的。
甚至就連李晚,多次回想起自己的幸運,也感覺匪夷所思,深感自己有大氣運護身,天命不凡。
以安大師的眼光和思維,大概也隻想到,自己手中只有那門秘法,以及其他高手的傳承之物,絕不會是整個宗門的道統。
李晚飛快思索著,猜測起他這麽說的用意:“修習秘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利用神識玉簡這般的手段,畢竟只是特例,我區區一名築基修士,也不可能讓他即時學會,所以需要找個帶在身邊的理由,而且這關系是友非敵,甚至親近一些為最好。
再一個目的,就是試探我是否擁有師門傳承,變相試探我的來歷和靠山!”
李晚頓時暗叫不好。
若有師門,聽到他這麽說的第一反應,就是嚴詞拒絕,斷無猶豫之理才對,哪裡會想那麽多?
自己的確是散修,背後無人的底細,就這麽暴露出來了。
“這該死的老狐狸,還真不是一般的狡猾!”
李晚立時發覺,自己已經錯失良機。
“他的第三個用意,怕就是真正起了愛才之心,想通過這個機會把我收在門下,將來也是安氏一派的精英。”
李晚毫不妄自菲薄,而且也知道,雖然安大師是對自己巧取豪奪了,但若換成一般的修士,還真有可能答應下來,甚至求之不得。
原因無他,就因為他是大師,所擁有的身份地位,財富,法門,都不是普通修士高攀得起的。
“若我得到的不是《器宗大典》,只怕都想答應下來了,搶人秘法,還要收徒,這安大師,倒真打得一手如意算盤啊!”
李晚深知,自己的底細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透露的,一旦透露,這安大師就絕不是巧取豪奪那麽簡單,而是直接殺人奪寶了。
但是現在形勢逼人,不想辦法應付,遲早也會淪為別人魚肉。
李晚想到這裡,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苦笑著說道:“蒙大師厚愛,晚輩不勝榮幸。”
“你願意?”安大師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意外,“那好,你現在把那秘法的秘籍寫出來,讓我看看,若真是那日所用,我也絕不食言。”
似乎為了安慰李晚,又道:“李道友也該明白,以我的身份地位,多少人哭著喊著求上門,也進不了門牆。拜我為師,是絕不會辱沒你的,今後,你與華軒都是我的衣缽弟子,一同繼承我安氏一派的法門,若我有機會成就宗師之境,還可以引領你們一同上進,將來結丹凝嬰,共創佳業,豈不比敝帚自珍痛快?”
口訣和秘籍,是記憶一門秘法的重要之物,可以用來判斷法訣的品級和功用,但是,這並不是修習的所有要素,比方說,秘籍中提到“陰陽一氣,法力自生”,是修煉出法力的法門,是人見了就知道,它與煉化體內五行,凝煉陰陽有關,但若光看秘籍,沒有人引領進門,還是等於一句廢話。
當然也有高人,此前已經懂得相應的其他功法,觸類旁通,見到這秘籍,就可以自行摸索出來。
安大師如今打的,就是這般的主意。
李晚定了定神,感覺現在已到迫不得已的境地,總要想個辦法才行。
他一面答應,一面回憶起了自己得到《器宗大典》之後,從中學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