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獨院,因為主人的沉默而陷入凝滯的死寂,好一陣後,洪熊山方才從頹然的挫敗恢復過來,歎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元彬顯得有些納悶,遺憾地自問:“怎麽會走漏了風聲?”
洪熊山冷哼一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沒有什麽可奇怪的,既然事情都已經到這地步,且看鹿死誰手便是。”
洪熊山見慣了江湖紛爭,本也沒有想過,這件事情能夠一直瞞住李晚,無非是搏個他一時衝動,把肖別雲等人殺死的後果而已,李晚行事周密謹慎,不上這個惡當,他也無計可施。
但他也沒有絲毫坐以待斃的打算,事到如今,雙方都已經勢同水火,yīn謀詭計行不通,那就只有短兵相接這一條路可走了。
洪熊山好歹也是結丹修士,更加是功成名就已久的老前輩,關鍵時刻,也狠得下心腸。
洪熊山閉目道:“元彬,你下去以後,吩咐各人謹慎小心,最近是多事之秋,萬萬不可大意。”
元彬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時間一晃就是三天后,李晚來到明羅峰後,第一時間就是讓自家帶來的學徒們,與明羅峰上豢養的幾名煉器師交流。這些都是易家從自己族人當中挑選出來的煉器苗子,但是易家的底蘊不在這一道,又缺乏了名師的栽培,沒有什麽像樣的成就。
好在這些人,終歸都只是為自家子弟煉製力所能及的法器,並且鑒定寶材,整理寶庫,倒也能夠勝任。
李晚又看過易鳴所說的那塊異鐵,卻發現是天外星辰鐵屬種,並非尋常玄金鐵石之流,也不是星河鐵那種天生附帶完整道紋的珍寶,而是極為珍稀的皓辰鐵,它形如水晶,大約有拳頭大小,但卻非常沉重,小小的一塊,竟然約摸有上百斤。
易鳴的本意,是把它與一些自己珍藏的金鐵寶材混用,煉製成為鋒利無匹的寶劍或者飛劍,因為他是偏向於劍修的法道修士,對劍法一道,較為擅長,如果煉製成為其他法寶,就沒有那麽趁手了。
李晚看完後,道:“易峰主請放心,這塊皓辰鐵我認得,也能煉製,你把對劍器的期望告訴我,再看看所需寶材,若然合適,就能煉製出一件珍品寶器。”
“珍品寶器?”聽到李晚的話,易鳴大吃一驚,奇怪道,“這豈是想煉就能煉成的?”
話剛出口,卻又不由得追悔莫及。
這麽說,不是懷疑李晚的實力又是什麽,要是他勃然大怒,怕就得罪人了。
易鳴看重李晚煉器名師的身份,帶著些許歉意道:“李道友,我不是那意思。”
李晚笑道:“易峰主,你不必感覺奇怪,我現在的確有極大把握能夠成功,若你不放心,還可以白紙黑字,契約為證。”
易鳴連連擺手,道:“李道友言重了,我等結丹修士往來,哪裡還需這些繁文縟節,還請不要在意,盡管用這寶材便是。”
易鳴乾笑一聲,又道:“實不相瞞,易某現在用的法寶,大多還是上品寶器,全身上下,也就只有三件祖傳下來的珍品,但其中的一件是短小精悍的五行令旗,乃是幡幟奇寶,一件是鏡形的防禦珍寶,一件是靈珠天寶,雖然品質都不低,但卻並不適合我使用。”
易鳴沒有告訴李晚的是,他的夫人,其實也是位結丹修士,她手中倒是有一對珍品寶器細劍可用,只可惜,這是她機緣巧合得來的趁手兵刃,他也不會使雙劍,更不可能去用這種婦人樣式的精細長劍,以致堂堂靈峰峰主,到現在連件趁手的兵器都沒有。
李晚能夠煉製珍品寶器,是他始料未及的,以致一不小心,就把心底的疑惑都問出來了。
他做得靈峰峰主,才沒有那麽短視,就算李晚把寶材折騰壞了,沒有煉成珍品寶器,多半還是離不了一件上品品級,有些上品寶器擁有晉升的潛力,請到合適的高人出手,也可以成為珍品,另外,李晚也會因此欠下人情,以後進步了,自會有回報,到時候,可能又是另外一件量身定做的珍品寶器。
這樣的狀況,在易鳴這樣的中期修士之間極為常見,畢竟他的真丹品質,也只是中品上等,資質一般,實力普通,比起尋常修士,自然是好了不知多少,但是實在無法與家中重點栽培的天才,或者顏昊那些上品真丹潛質之人相比。
當然這也得有個前提,那就是李晚確實有這讓人看重的本錢,換成其他名不見經傳的煉器學徒,不被一巴掌拍死才怪。
李晚微微一笑,也不點破,只是道:“那看來,李某還真是身負重任。”
易鳴正色道:“此事有勞李道友了,如若能夠成功,易某定有厚報。”
李晚道:“李某煉器,向來都是因時製宜,竭盡全力,不會無故懈怠,盡管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回到自己下榻之處,李晚坐上雲床,剛剛喝了一口清茶,就聽到彌煙來稟報,說是丙寧回來。
李晚放下茶盅道:“讓他進來吧。”
丙寧走了進來,躬身道:“主人,我回來了。”
李晚問道:“丙寧,叫你出去打探的消息,可有眉目了?”
丙寧道:“已經探問清楚了,現今洪熊山等人依然還留在青岩峰,並不曾離開。據說他們承接了為方家煉製千件真器的工件,短時間內,難以煉製完畢。”
李晚沉吟道:“千件真器啊。”
真器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煉製,就算洪熊山門下人才輩出,連學徒也擁有輔助煉製真器的能耐,還是需要十幾名築基煉器師通力合作,並且花費多年時間,方才能夠完成。
洪熊山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帶著弟子們在這裡避難,數年時間不離開,等於是暫時投靠了方家做門客。
方家以上賓之禮待之,也不可能讓他們出事,短時間內,任何人想要下手加害,都得掂量。
“真以為龜縮起來,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嗎?”
雖然局面看似不妙,李晚卻還是輕笑起來,現在他已經今非昔比,與這洪熊山,反倒強弱倒置了。
他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看著丙寧離開,忠心耿耿的煙羅姐妹,突然湧起了強烈的戰意,她們對望了一眼,心有靈犀地上前道:“主人,讓奴婢去把他殺了吧!”
都說主憂臣辱,一直以來,她們就是被作為死士栽培,既是李晚的貼身護衛,也是做一些yīn暗之事的臂膀力助,這正是她們效力的時機。
感受著兩人的心意,李晚心中微暖,但卻堅決搖頭道:“胡鬧,那洪熊山,豈是你們說殺就能殺的?”
彌煙彌羅道:“主人莫要小看奴婢,我們經過這些年苦修,已經有築基中期的修為了。”
三年前李晚籌備大婚,她們就已經成為築基修士,短短幾年之內,進境迅速,今年內更是達到了喜人的中期境界。這倒不代表著修為有多麽大的提升,關鍵是,能夠更好地使用李晚專門為她們煉製的飛神戒和血剡劍,實力自然大大增長。
以死士高手接受的訓練,無論自身修為還是外物,可以製敵殺人的就是好手段,憑借著手中寶劍的鋒利和飛神戒的挪移神通,就算結丹修士,一時不備也有可能被她們殺死。
李晚卻不為所動:“你們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勝任,那洪熊山雖然是老朽之輩,但爛船都有三斤釘,不是你們可以對付的,這件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兩女禁不住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可是從小到大接受的栽培,各種秘法的施展,讓她們生不起反抗李晚意志的念頭來,拋開這些不論,死士也不是不通靈智的傀儡,活屍之流,什麽事情可為,什麽事情不可為,多少會有自己的判斷。
眼下洪熊山是主人的心腹大患,自己卻因為實力低微,難以擔當鏟除他的重任, 這讓兩人心裡都難過之極。
李晚笑道:“好了,我也沒怪你們!你們現在的實力,的確足以傲視同等境界了,憑著飛神戒和血剡劍,等閑的敵人,都能輕松應對,但對方畢竟也是煉器師,身上總會有一兩件上好的防禦法寶,可以用來保命,就算沒有,終究還是結丹修士,就算再不擅長神通法訣也好,憑著雄渾法力,都可以輕易打死築基境界的高手。”
李晚又道:“最壞的打算,還是他身邊有同樣結丹境界的死士高手,不過這個可能極小,清寧從各方面打探而來的消息,也從來沒有提到過這一點。”說到這裡,他沉默了一陣,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冷冷笑道:“既然如此,還是我自己親自動手好了。”
彌煙彌羅連忙道:“主人,你怎麽可以輕易涉險?”
李晚冷哼道:“不要廢話,我行事自有分寸,管好你們自己就行。”
洪熊山並不知道,他對雲蕩山作場動手,已經深深刺激到了李晚,李晚仗著法寶強橫,實力高超,又年輕力壯,決意不惜親自動手,也要把他一舉鏟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