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此時,幽天星域,九龍域中。
一群錦繡衣袍的煉器師,正行走在一片高爐聳立,法陣密布的奇特建築群中。
這些建築,俱皆都是以陣道秘法建造而成,沒有亭台樓閣,不見雕欄畫棟,卻反而是精煉高爐,塔樓庫房,運輸軌道,充滿著迥異仙門的風情。
如果有熟悉九龍域的老人來此參觀,一眼就能認出,這是九龍域中新近發展凡人道器,所用集中煉製,規模生產的工坊廠房。
行走在這些工坊廠房見的煉器師們,各自修為不一,身上標志,也是與代表傳統器道的靈寶宗器殿大相徑庭。
只見他們衣裳款式各不相同,服色也很隨意,但是胸前都以雲紋水絲為材,煉器手法刺繡著形態不一的仙文銘記,分別代表不同的階位。
這是源自於幾百年前,九龍域再次革新器道階位和名銜制度,漸漸淡化築基器師,築基名師,結丹名師,結丹大師等等稱呼,改變成為徹底以煉器技藝取人,不看原本修為的評判標準!
沒有辦法,這幾千年來,凡人器道一途和相關的凡人道器法寶,發展實在太迅猛了,如今的天南器道,修為和實力已經不太容易限制煉器師的發揮,掌握的技藝,才是第一位!
原本煉器師多用衣裳款式和服色區分階級的做法,也因為各種融於衣裳的法寶製式改變而名存實亡,現在大家都可以隨意穿戴不同款式和服色的衣飾,並不算僭越,只有階位認證才受重視。
此時此刻,九龍域中,過去的正式煉器師,就是一階煉器師,為器道入門者,稱號工匠。
這些煉器師中的進位精英為二階煉器師,稱號師匠。
擁有煉製築基真器能力的好手為三階煉器師,稱號名匠。
堪能煉製絕品真器的佼佼者為四階煉器師,稱號大匠。
擁有煉製結丹寶器能力的名師為五階煉器師,稱號還是名師。
堪能煉製絕品寶器的大師,便是六階煉器師,沿襲古代大師稱號。
再往上推,能夠煉製靈寶,甚至道器,又德高望重,獲得廣大器道同行認可的是七階煉器師,沿襲古代冶子稱號。
能夠煉製道器的八階煉器師,稱號宗師,能夠煉製中期重寶的九階煉器師,稱號大宗師。
至於第十階,無疑是要以後期至寶為最低標準,上推至無限的造化大道,沒有額外稱號,因為那已經不是等閑人物能夠涉足的領域,古往今來,有信史記載的,也僅僅只是靈寶道人,李晚等寥寥幾位。
過去修真界多有法道,器道兼修者,憑借高深修為和過人名望,獲得超越器道的認證便利,這在傳統器道的時期還沒有什麽,畢竟修為高深,許多煉製之法都能精益求精,也的確有其合理之處,但在李晚發揚器道新途,正式進入現代器道,甚至立足未來,開發未來器道的時候,這些東西,似乎就有些落後了。
由著傳統器道的慣性繼續實行幾千年,九龍域索性趁著幾次擴張進行改編,徹底廢掉和修為實力掛鉤的舊階位,舊名銜,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新法實施以來,九龍域中,修為低下,但卻技藝高超,道途理解非常深刻的名匠,大匠層出不窮,甚至名師,大師之流,也俯拾皆是,此刻這一群行走在廠房之中,巡檢各方的,就有幾位是築基修為,但是身上佩戴著五階煉器師標志,堪比結丹名師的存在。
當中甚至還有一位頭髮花白的矍鑠老者,雖然只有煉氣後期修為,但卻佩戴著六階標志,堂而皇之地和幾名同樣佩戴六階標志的結丹大師並排而行,走在隊伍前頭。
這場景在別處或許有些奇怪,但在九龍域,早已經是司空見慣,再合理不過的事情了。
這些煉器師們來到工坊中央的一座高台,不一會兒,便在工坊總管的殷勤指引下登了上去。
這是一個可以把整個工坊都盡收眼底的絕佳之地,從這裡的控制密室,可以看到整個工坊法陣的運轉情況。
眾人都是新道途中栽培出來的煉器師,對其中原理和運作之法了如指掌,又有堪為四階大匠的工坊總管介紹,很快就大致了解了這個工坊近來的生產狀況。
“很好……這三年來的巨艦配件,有賴你坊全力生產,供應非常充足,不過近期域裡有更重的任務交給你們,要在原本產能基礎上增加二倍,你們可有信心做到?”
不一會兒,率眾前來視察的一位六階煉器大師,斟酌著說出了他所帶來的消息。
“什麽?增加二倍?”工坊總管聽到,簡直都驚呆了。
一旁的副總管忍不住雙眼泛紅,略顯激動道:“吳大師,這……這未免也太多了吧?”
“是啊,眾位大師,我坊能有如今產量,已經達到極限,無論人和機器,都不能再超過負荷了。”
“還請大師體恤,助我等向天工院反映……”
一眾工坊高層,驚惶之中,不失淒苦地叫屈起來。
“呵呵呵呵……”吳大師似乎早已預料到了眾人會有這般的反應,撫須笑道,“你們別著急,聽我說完。”
眾人聞言,安靜下來。
總管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他早就料到,上面不可能交代無法完成的任務,畢竟賞罰再嚴明,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格物致知之道,還是非常講究實事求是的。
那麽,緣何還能讓自己掌管的工坊增加如此繁重的任務?
肯定是有各方面的支援,說不得,很快工坊就要迎來一次飛躍式的擴建。
每逢此事,他們這些總管,都會如臨大敵,因為這有可能憑空降下同級甚至更加高級的總管,也有可能增加調度物資,人員的權力。
如是種種,既是機遇,也是挑戰。
九龍域中,最為貴重的是煉器師們,達到五階以上,就是擺脫了“匠”的稱號,被稱為名師,大師的存在,更高等是冶子,宗師,已經超凡入聖,所以底下凡塵的權利,都是他們這些名匠,大匠在爭奪。
此事關系他們命脈根本。
吳大師卻出乎意料道:“你們放心,域裡體諒你們趕工不易,又考慮到過去屢次超額完成生產任務,立下汗馬功勞,決定調撥五千一階煉器師,一千二階煉器師給你們,並派上院冶子親自給你們擴建廠房,改造母器。”
“這麽好?”工坊總管和一眾副總管,管事們,聽得一愣一愣。
一直以來,上層和下層勾心鬥角,權謀交鋒,是再常見不過的事,哪怕是仙門正道的各個堂口,也免不了俗,但這次上頭又是調撥熟工,又是擴建廠房,最重要的還是改造母器,簡直寬厚得不能再寬厚。
這極大地增長了他們的權柄和資源,只要擴建後的產能可以滿足生產所需,別說增加二倍,就是增加九倍,十倍,那又如何?
只要做得到,那就是功勞!
吳大師見他們表情,便知這些人已經心動,不免暗笑:“畢竟是蠅營狗苟之輩,此生擺脫不了匠氣,靈尊閣下把他們劃歸匠人之流,還真是英明無比啊!”
這其中有幾人能夠看破虛妄,一心向道,有誰能夠勇猛精進,脫穎而出,就看各人造化了。
其實上頭乃是修真之流,根本不在乎世俗資源和權力,真正重要的,是滿足寶界所需的配件供應。
“話說回來,這些年間,寶界索取相關配件,是越來越頻繁了,難道外界將會爆發什麽大戰,域裡準備趁機大賺一筆?算了,我等大師,當追求道途,這等勞心之事,若是有機會登上高層,自有機會知曉,若是登不上高層,知道來也沒有用處。”
吳大師心中暗想道。
……
無論是工坊總管,還是吳大師等人都不知道,就在差不多的時間裡,九龍域治下各方星辰,工坊產區,各個製造工坊裡面,都在進行著類似的視察和巡檢。
不時有屍位素餐之輩被揪出,嚴加懲治,不時有勤勉忠實的被嘉獎,拔擢晉升,技藝好,產量高的,也各自獲益,或個人受封獎賞,或全體榮立功勳。
九龍域就像是個正在運功催法的道人,暗暗加大了體內力量的流轉,變得更為迅捷,更為宏大。
此時,九龍域中,分別有礦業,零配件製造,精煉加工,高新技藝等等,分別對應傳統器道諸業。
一件件款式經典,功能相同的法寶成品,正在流水般地從工坊裡面製造出來。
寶器,靈寶,道器,傳統器道高深莫測的寶物,大白菜般一顆顆摘取!
如果此刻有傳統器道的煉器師來到這裡,簡直要被嚇呆,因為九龍域所采用的,是一種迥異於他們的生產方式,明明是些高階修士才能煉製的寶器,靈寶等物,竟是分別從各個低級工坊,諸多凡人工匠,低階煉器師製造出來,然後匯集到更高等的工坊,更高級的煉器師手中,精煉深加工,一一煉製而成。
又或者,是由高階修士主持生產零配件,然後分發到下遊工坊,在低階修士手中組裝測試,完成出品。
無論由低而高,還是由高而低,都沒有本質上的區別,都是為了最大限度地發揮器道基礎的作用,把廣大煉器師們利用起來,全體參與到生產之中,並在這同時,極大地豐富低階煉器師們的晉升之道,碾平道途之中一切疑惑和難關。
換作其他道途,誰能在低階之時,便已經接觸到諸多道境相關的諸多內容,凡人工匠和器道宗師親密合作,彼此互通?
換作其他道途,誰不是天地偉力歸於自身,最多便是得享凡人供奉,享食香火?
過去所有一切仙凡之間的天塹隔閡變成通途,時空壁障一般的阻礙化作齏粉,竟似有了幾分遠古時期,仙凡雜居,人神糅雜的意蘊。
但這種通途,與那時候又截然不同,它是多了幾分道無止境,達者為師的意思,各階修士,都是追索道途之路上的苦修者,並無高低貴賤之分。
又見各階法寶工藝互通,承啟關系強烈,已得大道簡繁相得,潤物無聲真意。
從來未見哪一個時代,哪一個道途,像如今的器道這般,有如此之多的凡人和低階修士涉及道境領域,這正是未來器道,格物致知的特性。
不過這裡所有的一切,仍然還在黑暗之中藏行,偶爾驚鴻一瞥,也只是管中窺豹,外人難以見其全貌。
只有九龍域的高層,尤其是了解李晚在寶界所做一切布置和在凡人道器方面投入的李晚自己本人,心腹親信,才知道這些。
甚至就連李晚自己,都難以預測它未來將會走向何方。
他現在也只是秉承著高築牆,廣積糧的謀略,不斷地積攢實力和財富,準備應對接下來的盤氏叛亂。
不得不說,掌握先機,就是好處多多,他如今已經預測到了盤氏和仙盟必有一戰,在旁觀望的同時,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其中一個最重要的準備,就是及時擴大自己九龍域的煉器產能,利用這場戰爭大發一筆,然後動搖諸天現有格局,謀取器道地位。
……
又再一次,李晚從寶界歸來。
“現在盤氏那邊情況如何?”
這已經是近年來, 李晚第十次問出同樣的問題了。
蕭清寧的回答,也終於有了變化:“使團似乎出了些問題,有幾名使團隨員在外探查時無故重傷。”
“重傷?”李晚冷笑,“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被盤氏追殺麽?”
蕭清寧道:“暫時還不知道,不過據說已經被接回去看管起來,他們曾去的地方,也遭到了嚴密調查,但除了一片廢墟,什麽都沒有發現。”
李晚不為所動,道:“這次意外,有可能成為爆發的引子。”
蕭清寧問道,“我們是否要暗中推他們一把?”
李晚眼中閃過一絲思索之色,終是搖搖頭,道:“不必,耐心一點,繼續靜觀其變。”
做幕後黑手得利極大,但被發現,就不妙了,他之前已經推動夠多,不必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