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鼎山,如意洞天。
遭逢大變的靈寶宗高層,幾乎如同風雪過境,萬裡冰封。
上上下下,但凡知道內情的,都是噤若寒蟬,不敢妄議,彼此相會,也是盡量不去提及,甚至就連稍微牽扯的百煉門之事,都感覺驚心動魄。
但就是這種態度,反而越發地讓中下層修士感覺壓抑,連帶著善後處置,都變得謹小慎微起來。
在這同時,也有一些高層為了自家利益,或者其他打算,開始內訌起來。
空缺權位,利益爭端,派系矛盾,都是不可忽視的動亂之源。
幾名元嬰長老,都是家主、長老一級的頂梁柱,奚黃平,石豐城,韓風三人,更加是擎天巨柱,他們的逝去,雖是為宗門故,但卻也難防他人大做文章。
雖然靈寶宗高層迅速反應,以雷霆手段狠狠地處置了一些挑起動亂的主謀,但卻還是導致些許人事動蕩,為下層所感知。
再加上最近和約簽署,名為寬仁,視為失敗,也引起了各種謠言的流傳。
至於敵對勢力的鼓動,境外他宗的窺探,草莽散修的閑話,不一而足,都是接踵而來。
“本宗已經很久沒有遭受如此劫難了,上次有當任的太上長老隕落,還要追溯到萬年之前,魔災爆發,新生代的弟子,包括吾輩修士,根本沒有認知!”
“說我們是頭一回經歷如此動蕩,也不為過。”
石長老身居高位,對此事,自然有著不同於普通之人的見解。
只是在這時候,他也拿不出行之有效的辦法,救宗門於水火,只能寄望本宗底蘊深厚,能夠承擔得起這些損失。
“石長老所言甚是。”
此刻,正有幾人同坐殿中,聚議近來之事,聞言也是深有同感。
他們都是靈寶宗內的有識之士,但事涉自己家族勢力和敵宗巨擘,便是連自己,都不禁生出幾分有心無力之感。
“那器宗始祖,實在太狠!”
“據瓶尊所言,他的實力,極有可能已經接近長生之境,加上上界域主給的符詔,自身在元界之中所得,便是有一較長短之能,也不足為奇,我們在上界的前輩,也不太可能下來對付他。”石長老苦笑道。
“難道他就當真無人可治了嗎?可惡……”另外長老含恨道。
他姓韓,乃是之前冰雲老祖韓風的直系後裔,這次韓風等人死在李晚手中,他也是少數的知情者之一。
原本他們是依附薑家的小世家,好不容易才出一位道境巨擘,本以為苦盡甘來,有望成為豪門,卻不想半道崩殂,所有願景都化作黃粱美夢。
“還好,瓶尊也擊傷了他,雖然據打探到的消息,是分身法相被毀,本尊並無大礙,但也被逼閉關療傷,暫時不會再干涉下界了。”
“唯今之計,乃是盡快提請道盟之議,請動玄雷使者監督,嚴禁他再偷潛下界,若有違抗,其罪當誅!”
如此禁絕李晚下凡,落在有心人眼裡,便等於是認輸服軟,大失顏面。
但事到如今,靈寶宗始祖負傷,內部空虛,實在不宜正面相抗。
這些長老們,也都是些務實之人,第一時間選擇了這麽做。
這是為杜絕一切後患。
“其次,百煉門那邊雖然消停,但器宗一直幕後暗助,我們也要多多抗議譴責,引發公論,限制其所為。”
“但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若要挫其鋒芒,只有擴招死士,大興兵甲,組織第二次任山之戰!”
“這就要再度宣戰了嗎?具體是在什麽時間,最好拿出個章程來。”
“無妨,此事不是立刻所為,我們有的是時間消除內患,集中力量,但也不宜拖得過久,過久則易生變。”
“那就定在十年之後,一個甲子之內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善。”
……
正在這些長老們商議如何善後處置,甚至要再度興兵討伐,展開再一次攻伐的時候,天南地界,銅山洞天內,藏劍道人丁清平和一眾器宗長老,也在議論著相似的議題。
“各位道友,此次任山之戰,雖是以合約簽署結束,但誰都知道,靈寶宗不服,我器宗,同樣不服!”
他坐在上首,凝目環顧眾人,眾人都感受到了其眼神之中傳來的堅決和冷厲,不禁為之動容。
“所以,第二次交戰,在所難免,此刻和平,只不過是兩宗各自喘息,稍緩氣勁的緩兵之計而已。”
“宗主所言極是,我也認為,靈寶宗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們敗於上層高手交戰,但也同樣把本宗老祖擊傷,被迫療養,更有可能集運宗門之力,全力阻止我方巨擘再度下界。”
“此後之戰,雖無道境參與,但是規模將會大於之前十倍,影響也絲毫不弱。”
器宗不但有遍布各地的內線,密探,更有善謀能斷的戰略之才,竟是把靈寶宗高層的意圖摸了個通透。
不過這並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情,此方天機未掩,招募修士,大修甲兵,也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不可能沒有絲毫動靜。
若真連這都察覺不了,簡直可以叫做睜眼瞎了。
“大家不必擔心,若是道境之戰,我們有老祖,有林前輩,羅前輩等人,更有英仙殿勢力可為所用;若道境修士不能參戰,則有近萬年來創新法寶,諸多利器,無論如何,我們都是必勝!”丁清平鼓舞眾人道。
“本座決定,最近將要舉行的宗內大比,一切改良創新,盡皆以兵爭為主題,鼓勵門下弟子改良和創造新式戰爭利器。”
“此外,庶政院速速統算任山之戰期間所耗資糧和死傷情況,以十六倍為基數,先行準備。”
“天工院開始承接相應法寶煉製,務必保持足夠的利器供應。”
“百煉門那邊,本座會親自出使一趟,建立完善的聯動抗敵之策。”
藏劍道人丁清平,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事無巨細,都得心應手。
身為一宗之主,未必是器道造詣最高之人,也不是修為實力最強者,但卻必須是最會管理,統籌調劑之人。
還要擁有足夠的威信和身份地位。
丁清平出身宗主一脈,修為實力中上,器道造詣中上,人緣極好,交遊廣泛,能力極強……
無疑是個合格的人選。
……
光陰似箭,幾年時間,飛快過去。
在靈寶宗和器宗深有默契的各自準備之下,兩宗武備競賽,正在如火如荼地展開。
以一個個作場工坊,一名名名師大匠為主,諸多有利修士增強實力,殺敵防身的法寶被煉製出來。
在豐厚賞格和光明前程的指引之下,諸多改良和發明,也呈現爆發式的增長。
不亞於平常一個甲子,甚至百年之內誕生的天才精英紛紛湧現。
各方知道內情的,便不由得感歎,果然戰爭才是促進法寶煉製的最大動力,若是換做平常,煉器師們整天就掛念著賺錢享樂,名利地位,雖然也有人為此而廢寢忘食,投身其中,但卻始終缺乏一股狠勁。
煉製出來的法寶,也由於缺乏用武之地,而難以產生足夠需求。
沒有需求,便支撐不起那麽大的道場,工坊。
“看見宗門如此欣欣向榮,本座都忍不住考慮,以後是否要是不是挑起動亂,四處引戰了!”
某日,丁清平視察完幾處新晉名師的道場之後,半開玩笑對隨同的長老們說道。
大家當然知道他是在說笑,但卻也忍不住考慮,此議是否可行。
“宗主此言,也可算是增益之道,天下修士,本來就是要在動亂和危險之中,才會熱心追求法寶,提升實力,若是換做平常,雖然也缺乏不了這些,但卻始終沒有那麽大的熱情。”
“據我們最新得到的消息,得知靈寶宗將有可能再度與百煉門交戰,任山一帶的宗門世家,法寶需求增長了三倍以上,各種丹藥,資糧,也被大批囤積,這還不是為了參戰,而是為求自保。”
“不過人心思定,四處挑起動亂,終究要為天下之敵,絕非長久之計。”
“呵呵,莫長老不必緊張,丁某也只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 而且,我們不挑起動亂,自會有人挑起,這天下間,刀兵不止,爭戰不休,幾十萬幾百萬年都從來沒有變過。”丁清平意味深長道。
這幾名長老議論著,卻沒有留意到,一名在旁隨侍的弟子聞言,魔怔一般思索起來。
“難道法寶當真就是征伐利器,專為殺人防身之用?”
“有無經世致用之道,融入天下萬民日常生活?”
“老祖曾言,物盡其用,宗主和莫長老等人所認定的器道,是征戰之用,但若我以造福萬民為己念,是否也可有所成就?”
“修士日常,爭鬥不可或缺,但畢竟也隻佔少數,或可以此開辟天地,賦以法寶更大內涵。”
修真界中,從來不乏天才,器宗多年積累,也有足夠的底蘊,供養起百花齊放的思想。
沒有人注意到這意味著什麽,但許多東西,都已經在這劇烈交鋒的催化之下生根發芽,終有一天,要成長為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