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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之帝國風雲》第一百零六 慘烈時代
  第106慘烈時代

  或許顧忌鄭義錦衣衛身份,除了籌建鐵路,韓承昶、孫紳與鄭義泛泛而談。

  尤其是孫紳。

  得知鄭義僅僅只是錦衣衛百戶,孫紳想起十年前的瘋狂賭注,不禁忍不住後怕。十年前,麗紗紡織集團高層到訪歸德府,與少年馬車夫馮小七看丟鄭義時間接近。孫紳據此模糊推測鄭義與麗紗紡織集團有莫大關系,才敢孤注一擲傾盡家產投入新行業,事實上他也的確猜對了,鄭義當時的馬甲就是麗紗紡織集團高層管事。可惜孫紳此時被錦衣衛腰牌蒙騙,以為自己當初猜錯了。孫紳思維概念裡,錦衣衛固然知曉某些隱秘情報,可這些隱秘情報卻未必百分之百助益商業,畢竟官員的視角與商賈的視角區別甚多。

  好在,當年賭對了。

  然而當年賭準只是僥幸,孫紳怎敢再對鄭義寄托希望?孫紳無心,鄭義無意,火車抵達歸德,三人客套兩句便分道揚鑣。

  ……

  歸德府城北紡織鋪,與十年前相比,發生改頭換面般的變化。

  房舍更繁密更高壯,主要街道也掛起了煤氣路燈,滿眼中國風格的蒸汽時代建築。

  歷經十年急速發展,紡織鋪成了真正的紡織鋪,此地出產的布匹絲綢已經壟斷中國九州。由於鄭義致力推廣蒸汽機技術,包括麗紗紡織集團,各地豪商十年間陸續在此建起百余家各式蒸汽紡織廠,直接雇工高達四五萬人。下遊配套行業又零散集聚三四萬人,再加上數萬人服務行業,昔日紡織鋪赫然變成容納十余萬人口的城鎮。考慮紡織鋪人口急速增長並無停滯跡象,歸德府已經泛起府衙改遷紡織鋪的聲音。

  可在鄭義眼中,紡織鋪的崛起更像野蠻生長。

  滯後的供水系統,滯後的基礎建設,滯後的治安建設,令紡織鋪群魔亂舞,恍若墜入地獄。

  鄭義隨機調查“王宗楚殺人案”余波,結果慘遭當地人吐槽:“你剛來紡織鋪吧?王宗楚算屁事,紡織鋪天天都有稀奇古怪的殺人案。糾察隊組建之前,都是人死了發臭,才被遲遲發現。”

  紡織鋪環境就是如此惡劣,尤其是某些自行聚集的貧困區,許多人幾乎活在汙水臭水裡。這些貧困階層,心理狀態類似標準時空共和國各種蟻族,一邊忍受各種惡劣環境,一邊卻又不肯或無法返回遙遠家鄉。原因很簡單,貧困區苦,家鄉也苦。譬如在家種田,畝產三石計算,不吃不喝,每畝地一年最多盈利3000文,人均十畝地才能追上紡織廠織工收入。但是土地兼並劇烈的家鄉,五口之家坐擁五十畝良田,對於絕大多數農民來說都是白日幻想。不想坐家受地主租子盤剝,不想冒險下洋殖民,就得老老實實被新興資本家死命剝削。

  各種廠主坊主及資本家,熱情謳歌盛世王朝;紡工織工匠工,埋頭苦乾,不置可否;自耕農與地主則開始埋怨世道,追念前明王朝:前明好啊,五五平分租,多少佃戶老老實實種地並感恩戴德喊我老爺,哪像現在稍不如意就下洋殖民去了。

  這是個農民苦地主苦工人苦天下百姓皆苦的慘烈時代。

  可惜鄭義坐穩了統治階級高位,憐憫歎息兩聲,屁股仍然坐在代表工業發展的資本家一側。

  事實上,除了經濟野蠻發育,地方政治也漸漸畸形化。

  譬如鐵路建設,鄭義彼時為了提高交通效率,給予鐵路部門極高權力。為了效率,為了金錢,這些權力下放到地方之後,野蠻暴力簡直超出鄭義想象。中國傳統有風水堪輿之說,各家祖墳陰宅都是精心挑選,與鐵路規劃衝突了怎麽辦?鐵路部門沒有反封建反迷信的正義旗幟,但他們以更封建更迷信的手段清理墳頭阻礙:前明劉伯溫斬斷龍脈導致龍氣四散,今朝修建鐵路就是重聚九州龍脈。你家陰宅祖墳風水好?毀的就是風水好宅,不毀你家的風水祖墳怎麽聚集龍氣?敢反抗,嘿,果然是沾了龍氣的逆賊,來人,平了他家的祖墳,發配東洋。

  信仰田園社會秩序的舊儒鄉紳,遂將鄭義修鐵路與隋煬帝楊廣修大運河並列,恨恨詛咒鄭義一代亡國。

  祖墳風水的信仰、時代拋棄的舊儒詛咒,鄭義皆可一笑而過,但是因之聚集起來的怨氣卻不可不慮。回想標準時空歷史,各國激活工業革命時期都曾誘發種種混亂,哪怕被譽為工業革命典范的英國。或許工業化歷史大勢浩浩蕩蕩不可阻攔,但鄭義背後的帝國皇室卻不一定能夠安全熬過劫難——除非鄭義祭出位面基地利器親自下場。

  得想個方法鎮壓民怨,鄭義若有所思離開群魔亂舞的歸德府。

  ……

  歸德府向東直走徐州,鄭義陸行巡視鐵路建設。

  果然契合歸德府百姓怨罵,鐵路修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雞飛狗跳。

  一方是祖墳為孝的愚善百姓,一方是拿錢修路的無辜工人,雙方時而對峙,時而械鬥。村民百姓雖然數量較多,但是親戚鄰居關系無法形成嚴密組織;反觀鐵道部門的工人,一家老板一家工頭甚至半軍事管理,雙方冷兵器械鬥,村民百姓十戰八敗。可村民百姓還有地利,硬戰不行那就遊擊戰,偷偷鏟走木枕卵石,悄悄砸毀鐵軌路基,與鐵路持久作戰。鐵路部門想徹底乾贏,必須借勢地方衙門逮捕沿途村民百姓再迅速塞入駛往南洋東洋的船隻——可這樣一來,鐵路修建成本又直線升高,因為地方衙門常常與當地鄉紳有著各種說不清的關系。

  為了提高效率,鐵路部門轉而對地方鄉紳妥協,承諾有條件避開鄉紳家祖墳田地,換取鄉紳聯合衙門鎮壓弱勢村民。如此,鐵路部門才稍稍平息沸騰民怨。

  當然,匹夫一怒還是無法避免。鄭義巡視鐵路期間就發生一起慘烈禍事,某祖墳被平推的破家亡戶狠人,操刀夜襲鐵路施工地,釀下六死四傷惡性案件。

  可惜,村民百姓再反抗也無法阻止鐵路修建。村民百姓抵製反抗大抵由同樣悲哀的工人承擔,就像上面惡性案件。真正掌控鐵路的主人,他們眼裡,村民百姓的土地祖墳是數字,工人性命補償同樣是數字,狠人再報復也報復不到他們身上。甚至,鐵路擴建的真正推手更是鄭義本人。

  誰在乎他們?

  洛陽到徐州的洛徐鐵路資本不在乎,籌資欲修徽州鐵路的孫紳也不在乎,而鄭義也以局外人態度將其當作帝國前進步伐中的犧牲品。

  鄭義唯一做的就是回電洛陽內閣,令其重申“發展絕不能以犧牲人命為代價”等類似言論,命令郵驛局盡量約束鐵路修建過程中的野蠻行為。只是鄭義心底更清楚,內閣層面再重申也擋不住基層利益的貪婪。譬如鄭義撞見的這起連帶凶手七死四傷的惡性案件,連在當地都沒有引起絲毫波瀾。鐵路部門緊急出動拿錢消災,然後受害人各回各家,其他工人則繼續按時睡按時醒修建鐵路。事件從發生到結束,沒有人鳴鼓喊冤也沒有報紙報道關注,洛陽內閣及刑部大理寺自然也無法看見此處黑暗。

  也就是鄭義微服私訪撞見了。

  其實,還有更苦的。

  或許盡量減少命案阻力,鐵路土方挖掘等繁重苦活都分給了外來勞工。日本人、南洋土著、安南人、佔婆人、暹羅人、緬甸人、印度人、非洲人、中東人等等大量青壯外籍勞工,由特殊通道被鐵路部門聘用,哪裡的活兒最危險, 就讓這些國際縱隊填上。帝國國際流通治理辦法延續前明制度,翰林院新儒說法叫做“王者不治夷狄”,類如日本等蠻夷番國,只要不敵視帝國不傷害帝國利益,帝國政治態度就是亙古不變的“不干涉他國內政”。國際延伸到國內,意思也就是說,這些外籍勞工不受帝國法律保護,死了也是白死。

  悲慘與否是比較出來的,或許正是有了國際縱隊的比較,鐵路工人才出奇的較少怨言。

  ……

  歸德府走到徐州府,鄭義忍不住心裡發毛。

  快造反了吧?

  快工人運動了吧?

  快馬克思了吧?

  快十月革命了吧?

  呃,中國傳統說法應該是“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鐵路天下反”吧?

  ……

  怎麽鎮壓衝天怨氣呢?

  答案很簡單,加強行政管理,規范鐵路建設;提高警察數量,及時處理惡性案件;輿論導向……等等。只是,說易行難,譬如行政管理,如果不修建鐵路,廣西跑到洛陽就得小半年,怎麽加強管理呀?再者,傳統儒家講究少刑和諧,一年處理十個案件就要怒罵訟棍挑撥人心,怎麽應對工業社會節奏呀?

  總不能學習偉大的甘地先生,覺得抵製工業化才是國家救贖之路吧。

  鄭義憂心忡忡登船,沿運河繼續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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