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龍興之地
青年答說:“孫姓,子系之孫。名可旺,口@之可,日王之旺。”
高立功點點頭:“孫可旺是吧,你且出門等我,考校後必有重用。”
待孫可旺走遠,高立功重複詢問有無識字者,卻是再無人應答。高立功遺憾結束人才選拔,招來親信吩咐說:“除孫可旺、張獻忠之外,余等皆送新兵營選拔。”
高立功單獨留下張獻忠,等人群走遠才緩聲說:“咱不學虛偽小人,一切和你面對面講明白。我太平軍呢你也瞧見了,那衣褲靴子、刺刀火銃、鋥亮胸甲,延綏鎮總兵親信家丁見了也豔羨。老兄你也曾從戍延綏鎮,覺得是不是?”
張獻忠連連點頭,鄭義籍借位面基地超時空補給拉起的西歷1735步騎炮兵,再想低調也滿眼盡是奢華。
高立功微笑卻不客氣說:“延綏鎮規矩想來老兄也懂,軍戶是一等,額兵是一等,正兵是一等,家丁又是一等,尋常軍戶別想拿家丁的薪俸,而我太平軍中一小兵待遇卻不弱家丁精銳。老兄雖是十八寨八大王,恐怕卻不懂我太平軍刺刀火銃之妙,不懂橫隊縱隊軍陣轉換之術,來到我軍中也得從小兵重新學起,是也不是?”
張獻忠臉頰微微抽動,卻又佯裝羞愧順從高立功語氣說:“俺一定用心學習。”
高立功說:“話不是這樣說。老兄是八大王首領,若令你與同僚重新從小兵做起,心底難免有點不甘心覺得恥辱。而且,我太平軍以火銃治軍,崇尚團結集中火力,崇尚紀律冷靜死亡衝鋒,老兄以勇武起家,也不一定能適應我太平軍種種刻板規矩。十裡鹽灣此時急缺各種人才理順各環節,你若去十裡鹽灣,我保你仍是統轄數百人頭目。你仔細考慮考慮,是去十裡鹽灣做首領,還是參軍做小兵,甚至做一輩子。”
張獻忠臉黑的難看。
張獻忠人情練達,以己度人認定高立功是忌諱他八大王名號,什麽小兵、什麽十裡鹽灣,目的都是要孤立他張獻忠。可該怎麽辦呢?張獻忠大腦急速運轉起來,高立功顯然要削藩拆解十八寨。十裡鹽灣頭目看似美妙,難保不是緩兵之計,等太平軍收攏十八寨人心,十裡鹽灣肯定要再次削藩或殺人!小兵重頭開始呢?高立功已經說的很清楚,“做一輩子”,積極點想是從此庸碌無為,悲觀點想或許不久就要戰陣中冷箭。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選都是死路哇,張獻忠悄然汗流浹背,胸悶的喘不過來。
削藩削藩,削的是勢,削的是人脈,若夾起尾巴做一陣小兵,未必不能保住性命。張獻忠咬牙做出決斷:“俺生在延安,長在延綏,自幼不懂曬鹽,去十裡鹽灣隻能誤了太平軍。俺願從軍,俺本就是延綏鎮一小卒,重歸軍戶怎會怕人恥笑?”
高立功眉頭揚起,有些驚訝又有些欣然,自懷中摸出一封信箋遞給張獻忠:“既是如此,你拿此信去新兵營報到。”
目送高立功背影遠去,張獻忠渾身一軟幾欲癱倒在地,喃喃自語嘀咕:“鬼門關下逃生。”
張獻忠捏著信箋遲疑,有心趁機逃亡山溝,可瞧見大理河北岸山頭正在建設的矚目高塔迅速熄滅了逃亡心思,據說那高塔安置無數可視千裡的望遠鏡監視遠近,莽撞逃亡豈不等同自尋死路?張獻忠歎了口氣,手持信箋來到新兵營,也不知身份特別還是太平軍慣例,一名名喚王得仁隊副親自接待他。張獻忠簡單了解軍製,太平軍以隊轄什,每隊約有二十至五十人不等,隊副相當於五十人之副貳,武力已不弱於他做八大王時親兵隊。
張獻忠小聲巴結王得仁,並尋機追問他與高立功是何關系。
王得仁卻不答反問,莫名情緒審視張獻忠:“你就是十八寨的八大王?”
張獻忠乾笑說:“見笑見笑,村頭燒火結拜,抗稅自保罷了。”
王得仁卻好奇追問說:“八大王八大王,是指哪八大啊?也沒見你長的奇特,雙臂垂膝、顧視自耳、紫髯雙瞳什麽的。”
張獻忠又驚又懼,乾著嗓子嘶啞說:“俺不姓劉又不姓朱,哪比得劉豫州。所謂八大,明著說是東南西北四方與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四隅,暗裡其實是諧音自嘲的疤大王,取自‘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孤注一擲領著大家抗稅。”
王得仁恍然大悟:“哦,八大王原來是這意思,俺還以為是眼大手大頭大雙臂兩腿粗壯呢。”
王得仁說笑著目光偶爾掃過張獻忠,覺察張獻忠緊張畏懼情緒不禁安慰說:“軍訓聽起來苦,其實也沒什麽,熬熬就過去了。咱太平軍不是延綏鎮窮鬼,頓頓管飽,三日一肥肉,隔三差五還有魚吃。有饅頭肥肉墊底,再苦的訓練也能熬過去,瞧你浮虛臉黃的,顯然也挨好久餓,不過你放心,今後就趕上好日子了。”
張獻忠心中苦笑,我不是怕訓練,排隊走步放鳥銃有什麽難的,我是怕你悄悄砍了我。
王得仁似乎有些話癆,又問:“哎,張獻忠你曉得不沾泥嗎?”
張獻忠心底斟酌一番,試探說:“王子順、苗美的原部,盤踞東面的那個不沾泥?”
王得仁確定說:“就是他。”
張獻忠說:“見過一面。”
王得仁說:“咱們甲字營原本計劃配合騎兵招撫他的,沒想到他瞧見騎兵先鋒就丟下無數饑民,帶著親信精銳向東逃了。張獻忠你說說,不沾泥是真逃還是假逃?”
張獻忠忽覺莫名悲傷,我要學不沾泥逃了該多好,若有下次我肯定不死守一地。
張獻忠情知此時不是感傷時間,按下後悔情緒回憶起不沾泥印象:“所謂不沾泥,是說泥鰍泥中住,乾乾淨淨不沾丁點泥,滑不溜秋是也。有起錯的名字,無叫錯的綽號,不沾泥自詡滑不溜秋不著官兵的道,想來肯定早早逃走,不留給咱軍圍剿追擊時間。”
王得仁失望歎氣:“哦!”
……
撫慰十八寨諸事順利,東南方面的不沾泥又不戰而逃,未滿一月時間,太平軍已能在十裡鹽灣站穩腳步。
可一切的一切,卻令鄭義眉頭緊皺。
清明谷雨到芒種夏至,陝北滴雨未落,夏收絕望秋收亦難期待,眼看又是一大凶大災之年。
夏收絕望,糧食告急,西營十八寨人心惶惶,時不時有人跪叩太平鎮軍帳前,請求鄭義發盡糧草賑災陝北。可位面基地的無盡物資亦非天生,失去金銀貴金屬匯兌,一切都是無源之水。鄭義整日焦躁徘徊:“種田種田,先有口糧才能談發展。哎,眼高手低啊,哪怕有無窮物資補給,也玩不轉太祖老人家的農村包圍城市戰略。罷罷罷,流寇就就流寇,真金白銀到手才能最大化利用位面基地。”
一念至此,鄭義全面推翻種田一波流設想,重新制定契合陝西現實的新戰略。
若想收集黃金白銀,必須硬攻府縣城池,以哪縣為祭刀對象呢?
因為地處陝北,鄭義下意識想起共和國龍興之地延安,明末今時延安為陝西布政司延安府府城膚施。
如此兼並十八寨不久,太平軍又遵循鄭義的意志日日擴軍備戰,準備遠征膚施城。
與十八寨糧食買賣收益,以及收繳張獻忠庫存得來的五百余兩白銀、三十余兩黃金全部匯兌銀圓,充作軍費。士兵人員,則由十八寨張獻忠部下、青壯民丁,以及不沾泥逃脫丟棄的大量饑民流民及時補充。位面基地訓練核心戰力,由八百提升至一千兩百余常備戰兵。此外,鄭義又圍繞常備軍核心組建一批預備兵。當然,預備兵因為無法享受精神波動覆蓋干擾傳輸記憶,戰爭素養等隻能依賴戰火殘酷熬煉。
與此同時,太平鎮外部環境也相當嚴峻。
己巳虜變余波漸平,勤王將士、沿途地方官員、京師文武勳等內耗扯皮加劇,朱明王朝矛盾進一步激化。大勢誠然於朱明王朝不利,可東虜事了,意味著陝西官兵逐漸集中精力開始清剿各路流賊。陝西官兵雲集城塞,荒山郊野又無糧可搶,各路流賊不禁將目光投向防禦較為薄弱的山西。自三月下旬起,陝西流賊不斷衝擊黃河防線,零星殺入山西平陽府,肆意劫抄汾水流域。
而與流賊奔向山西後的輝煌戰果相比,陝西本土流寇則短時間內有所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