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鄉紳、晉商(一)
崇禎六年正月初一日,位面基地科技時間鎖由西歷1743年提升至1746年,並解鎖了普魯士黑衣步兵、不列顛紅衣步兵、法蘭西藍衣步兵、奧地利白衣步兵等步兵模版。前面說過,位面基地精神波動覆蓋干擾傳輸軍事記憶金手指,六十日快速招募形成的戰鬥力就堪比標準時空歷史裡的同模版步兵平均水準,如果鄭義選擇不列顛紅衣步兵,那麽系統訓練招募的太平軍戰鬥力下限即為標準時空歷史裡不列顛紅衣步兵平均戰鬥力,而上限則由太平軍將領素質物資補充裝備水平等等因素決定。
簡而言之,太平軍戰鬥力再次大幅度提升,邁入排隊槍斃成熟時代。
太平軍此前水準已可橫掃全球,戰鬥力提升固然可喜,不提升其實也沒問題。
最令鄭義驚喜的卻是陝甘官宦鄉紳的表現,崇禎五年末與崇禎六年初的山西變亂通過羲生新聞報傳遞關西,陝甘官宦鄉紳隨著連續報道相繼改**度,轉而支持起鄭義統治。
鄭義以標準時空工業時代標準審視晚明社會結構,雖然不曾如極端左派那樣恨不得立即平均地權,卻也相當輕蔑鄉紳階層,覺得他們無助於自己統治陝甘。但是鄭義忘了,工業社會固然與農業社會不同,可是農業社會也與工業社會不同,鄉紳階層不適合工業社會卻異常適合農業社會,絕不能唯心否定隋唐以來鄉紳傳承千年的事實。晚明此時顯然屬於鄉紳時代的農業社會,毫無基礎可言的晚明社會也沒有必須複製工業時代管理體制,貿然清除鄉紳推廣工業時代價值觀,只能帶來混亂而不能帶來秩序。
這顯然不符合鄭義的利益。
明白鄉紳集團並非無用,鄭義轉而研究起鄉紳階層、宦官吏卒階層。
說儒生道儒生,可其實隋唐科舉以來全都是應試教育,朝廷考詩就學詩,朝廷考帖經就學帖經,朝廷考墨義就學墨義,朝廷考論策就學論策,朝廷考經義就考經義,朝廷考八股就學八股,朝廷考新學就學新學,朝廷考理學就學理學,真正不肯變革與儒學共生死的自古只有少數。鄭義雖然將科舉弄的面目全非,可是仔細想想,它真的比有考詩歌到考八股之間的變革大嗎?況且鄭義又沒有致力於消滅儒學,新式科舉裡仍然殘存無數儒家理念……經過鄭義腦補式解讀的新理念。
鄉紳階層面對鄭義新式科舉,固然漫天非議可大都一邊罵著一邊學著,唯有少數立志不做鄭義官兒的才又罵又不學。科舉,做官敲門磚罷了,想做官就乖乖學習考試內容。至於不想做官的老古董,也沒有被鄭義籠絡的價值,鄭義只須忽視其牢騷,就能令其漸漸消逝於未來新帝國。縱觀三百年大明王朝,不做官又能領導社會輿論的,又能有幾人?有立志不做官之個別鄉紳,無有立志不做官的鄉紳階層。
總之,鄉紳階層與鄭義並無生死存亡之仇。
崇禎五年與崇禎六年之交的山西變亂經羲生新聞報栩栩如生描繪之後,陝甘鄉紳階層全部黯淡緘默,漸漸對朱明王朝失卻了信心。鄭義能否如朱元璋那樣成就布衣天子偉業暫不可知,但是就鄭義數萬強軍安守陝甘、橫掃朔方、逆擊建虜姿態,最少也是類似唐末五代十國那樣的亂世之間一代軍鎮。鄭義不是黃巢,只要確定這點,鄉紳階層就敢下注了,當然他們維護鄭義也是維護陝甘秩序,更是維護自己財產性命安全。崇禎五年十月以來,陝甘鄉紳階層逐漸擁護鄭義統治,成批成批購買蒙學教材與中學教材,嘗試考取太平軍科舉。
鄭義最初並不在乎鄉紳階層態度,可是等鄉紳階層改**度之後,陝甘突然變得容易統治起來——簡單來說,就是么蛾子事少了,麻煩事少了,積極告發間諜叛徒的事多了。鄭義仔細研究鄉紳階層十數日略略醒悟,卻是朱明三百年乃至以前各朝都是皇權不下鄉,不是不想下鄉而是下不了鄉,甚至下了鄉只會得不償失加速王朝敗亡。尤其是晚明慢如蝸牛的信息條件,譬如雲南邊界或甘肅邊界出現問題,單單消息來往傳遞京師就得等數月半年,指望京師了解當地形勢並做出明智判斷更是等同妄想,這種情況想維護遼闊國土就必須放權。但是放權到省到府則容易誘發邊疆軍閥割據,大量無害於王朝統治的鄉紳階層於是趁勢而起,代替皇權維護鄉村秩序與倫理道德。
這或許可以稱為鄉紳地方自治。
或許內裡有無數黑暗,有無數腐敗,有無數黑幕,有無數齷齪,有無數欺壓良善,卻總能維持鄉村基本和諧面貌。
鄭義目光移向位面基地科技時間鎖,離鐵路解鎖還有一段時間,不如暫且保留農業社會特色的鄉紳地方自治。
太平軍政權接受鄉紳階層滲透,或者說鄭義介入到鄉紳階層,令陝甘局勢瞬間大幅度轉好。想想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標準時空裡大明王朝死於李自成手中,而後才有滿清趁著中原一團亂時輕易而舉入主中國。李自成為何亂呢,是因為邊軍缺餉乏糧,是因為國庫空虛,是因為陝西連續數年饑荒。如果沒有饑荒,如果朱明財政充沛,如果沒有遼餉攤派,陝西縱然有叛亂,想來也會如聞香教一般被明軍剿滅。也就是說,明軍體制固然極爛,文官體制固然極爛,但他們足以維護社會基本秩序,朱明死於崇禎民變而不死於嘉靖倭寇就是明證;此時關東明軍與王自用等流賊作戰勝多敗少也是明證。鄭義最終得出結論,如果有足夠糧食解決災荒問題,哪怕爛到極點的家丁部曲式明軍,也足以鎮壓無源之水式農民叛亂。
鄭義降臨此時空,目標自然不是當救世主,更不是建立人人平等又按需分配的地上天國。就如鄭義統治陝甘之後轉身剿滅山賊土匪,他將來也是要做帝國最高統治者反動派的,該聯合誰該鎮壓誰心裡自有一杆秤。最小精力付出換取陝甘和諧安定,無疑百分百契合鄭義利益,在鄉紳自治阻礙準備中的工業革命之前,他與鄉紳階層天然屬於政治盟友。
崇禎六年二月,太平軍政權正式拋棄流民立場,轉而熱情擁抱鄉紳階層。
截至崇禎六年五月,除卻少部分山賊土匪需要清剿,陝甘內部尤其是關中平原,已經不需要太平軍再勞碌分兵巡視警械了。解除巡警而節省來的兵力,或投入訓練新兵,或投入剿匪,或投入與明軍、韃靼、建虜對陣前線,令太平軍擁有可用兵力對殺外敵。鄭義原本以為最少需要三年才能粗略整頓陝甘,誰想在投誠鄉紳階層的全面配合下,太平軍政權十數月時間就輕松控制陝甘重要命脈。
也許應該向東方提前邁出擴張步伐,畢竟每早一日統一中國就能救活無數災民。
而且,軍事勝利與地盤擴張,也能加強已降鄉紳信心並吸引更多鄉紳投誠,助鄭義更快建立新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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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六年五月,鄭義時隔數月再次親臨米脂縣。
明面原因是鄭義應諾艾麥麥的園林臨近驗收,真實原因是接見一批來自山西的商人。
晉商!
南徽商,北晉商,這是晚明時代赫赫有名兩大商幫。
大明三百年王朝官商勾結是常態,無權別想玩商業,商業玩大背後必定藏著一張權利網。行商獲利資助族人鄉人親眷讀書,做官之後則利用權利拓展商業利益,不知不覺織造出一張遮蓋中國的權利網,晚明朝廷不征或少征商稅,終極原因就是大量文人高官背後站著團結起來的商人集團,向商人征稅就從自己口袋裡掏錢。
種種官商勾結黑幕暫且不談,隻說晉商,其實標準時空歷史裡說晚明晉商更多依賴於滿清三百年影響,真正的明王朝,晉商雖然同樣龐大無比,北中國卻有另一股商業勢力與他共存,那就是秦商,也就是陝西商幫。
最先利用鹽糧折中法興起的其實也是秦商,延綏鎮、寧夏鎮、山西行都司下轄無數這堡那堡,糧食馬草所需往往由指定由某家商人供需,而其中定邊鹽湖更是幾乎供養全陝用鹽。朱明王朝前期,秦商是西北商幫的主力,彼時的晉商則更像秦商的附庸。然而,由於地理原因、歷史原因、移民原因,秦商與晉商影響力漸漸此消彼長,在明王朝早期,秦商佔絕對優勢;到了明王朝中前期,秦商與晉商對半均衡;明王朝中後期,晉商徹底超過秦商,並將秦商甩遠。盡管如此,由於共同對抗以徽商為代表的南方商幫,由於秦商與晉商地理相似性,秦商與晉商之間衝突少於合作,利益多於矛盾,往往被人並稱為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