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鄭雅蘭給娘家的年禮可謂是豐厚。

　　其實，婆家娘家給的是一樣多的，要真是嚴格算起來，還是林家多一些。林家哥們多，初一走的時候每家連吃帶拿都不少。不過，鄭雅蘭高興。自家生活好了，當然就惦記著兄弟姐妹們。多給他們一些，大家都高興。大家高興了，林福生自然感激她。

　　要不說這鄭雅蘭實際是很會做人的。她並不是跟林福生耍心眼，而是認為自家掌櫃的高興自己也覺得高興，過日子嗎，圖的不就是順心和樂！

　　鄭家兄弟姐妹四個，鄭雅菊不在本市，鄭亞南還沒結婚，所以隻用送大哥鄭亞東一家就行。

　　不過私下裡，她跟林福生商量了給鄭姥爺拿了二百塊錢。

　　老爺子手裡有錢，可以貼補下兒子，還可以給孫子們買點好吃的，皆大歡喜。

　　當地結了婚的婦女都是初二或者初三回娘家。每年林家初二回娘家，是因為這一日還是老爺子的生日。

　　鄭雅蘭是想讓娘家也來自家的，可大哥和老父親都不同意，“回娘家回娘家，上你家算怎麽回事?”

　　一想也是，又覺得心裡有些不平衡，“憑啥你老林家全家上我家過年，我伺候著不說，還連吃帶拿的。我娘家就不能來了?”

　　於是又拿出來二百塊錢，準備姥爺過生日的時候給他做壽禮。

　　林福生也好笑，自家老婆就是這樣，她主動拿出來給人的，現在不能一視同仁又覺得冤，反過來把責任賴到自己頭上。他隻好點頭，承受媳婦時不時的小抽風。

　　“媽媽，你就這樣當著大舅他們的面給姥爺錢?”林涵無語了，指著老爸說是不可能了，瞧瞧那副妻奴樣。

　　“怎了不行?你說你姥爺對你多好，你怎那麽摳呢?跟你爸一個樣。”鄭雅蘭一聽火了，劈裡啪啦說了一大通。

　　林涵真是無語了，和老爸對視一眼:你媳婦你搞定。

　　林福生更是冤，我招誰惹誰了，躺著也能中槍。

　　林涵一看就知道沒戲，咳了兩聲說:“媽媽，媽媽你消消火。我也沒說不給姥爺錢哪，我是說，你當大舅他們的面給不好。一是你拿出這麽多錢，大舅母會不會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二是你怎麽解釋這麽多錢，好像咱家不吃不喝你和我爸也得二個月才能開這麽多工資。我看，不如少拿點東西是個意思，等過後你再偷著給姥爺錢。”

　　老媽的心理林涵十分清楚，她也有過那種時候，給你家多少東西，不給我家我心裡不舒服。要不怎麽說人心是偏的呢?

　　“你大舅母才不會不高興呢，這你姥爺要有二百，指定得給她一百。她還不得樂得合不攏嘴呀！”鄭雅蘭嘟囔一句，她倒不是心疼，大嫂那人沒得說，不僅孝順，對這些弟弟妹妹的能照顧也都盡量照顧，姑嫂二人處的也好，只是就事論事，這要擱她身上她也高興。

　　“姥爺，過年好。大舅過年好，大舅母過年好，小舅過年好。”林涵下了自行車一溜小跑著進了大門。

　　“瞧瞧這小嘴，過年好過年好。”大舅母先迎出來，掏出一塊錢往林涵手裡一塞，“壓歲錢，拿著買糖吃。”

　　“謝謝大舅母。”看，大舅母多大方，一出手就是三個孩子三塊錢。

　　不過她大方鄭雅蘭比她還大方，每個孩子兩塊錢，還加了一句:“別給你媽，自己留著買點啥。”

　　鄭書明幾個應了，拿著跟爺爺顯擺，鄭嚴拍了鄭淑波一下，“拿好了別丟了，不準亂花錢，要買啥跟你大姐和你大哥說。”

　　鄭淑波嘟呶了一句“知道了”拉著林涵出去了。

　　林福生掏出十塊錢給鄭亞南，後者忙擺手，“不要不要二姐夫，我都多大了，都上班自己掙錢了，哪能要你的錢。”開玩笑，這要是伸手接了還不得讓他爸打死。

　　“給你你就拿著，掙錢了不是還沒結婚嗎，等結婚了還算是大人，那時候就不給了。”林福生塞過去，“聽話，別撕巴。”

　　鄭亞南說啥也不肯收，“不行不行，你家現在仨個孩子，也不寬裕，這錢我不能拿。”心裡卻在奇怪，二姐夫剛結婚那兩年也沒給他錢，這今年是怎麽了，難道是老爸在那伺候了半年覺得不好意思了?

　　不僅他這樣想，連鄭亞東夫婦也是這樣想的，年前那大包小裹的東西也晃花了他們的眼。從吃的到用的再到孩子們穿的，應有盡有。沒有個幾十塊錢是買不著的。

　　鄭嚴看他們讓來讓去，不耐煩了，“你二姐夫給你你就拿著，又不是外人，讓啥呀，瞅著怪鬧人的。”

　　鄭雅蘭沒聽林涵的，拿出一打大白邊給姥爺，不過到底沒敢拿二百，拿了一百塊錢。

　　“爸，這是給你的，這半年辛苦你了。”

　　鄭嚴不動聲色地瞅了她一眼，讓她感到頭皮發麻。

　　數出一半出來，給大兒媳婦，“拿著吧，這你妹妹的一片孝心。今年她家地種的好，黃豆和白菜啥的都賣出去不少。”

　　背著手就回自己屋裡呆著去了。把兒子媳婦驚的下巴掉了一地，啥時候老爺子轉了性子可以接受姑娘家這麽多東西和錢了?而且，這林福生倆口子的條件擱那擺著呢，難道真是賣菜賣豆子掙的錢?

　　“小蘭，你今年賣了多錢?”鄭亞東皺著眉頭問道。

　　李玉芬也湊了過來，也想知道這個小姑子到底有多少家底?

　　“沒賣多少，這幾年刨藥材還賣了一些，都攢著了。咱爸幫我看了半年孩子，啥心都不用我操，我不得表示表示?”鄭雅蘭打著哈哈過去了，心裡卻後悔這麽顯擺了。

　　林涵在外面跟二姐轉了一圈，又跑回了家，看著姥爺一個人坐在他那屋，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姥爺，你是不是有啥不高興的事。

　　“沒有啊，小涵怎回來了，出去玩吧跟你二姐。”

　　“姥爺騙人，明明就是有心事。”林涵跟姥爺在一塊呆了這麽長時間能不了解老人嗎，她試探著問了一句:“姥爺，我是不是覺得我大姨家和大舅家生活沒有我家好，有點難受了。”

　　鄭嚴愣住了，看了看外孫女，把她抱到膝頭:“小涵哪，你媽和你大姨、大舅他們都是我的孩子。哪年家的好我都高興，可要是哪家過的不好我心裡也不得勁。你家過的好了我自然高興，你大舅家生活也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小舅還沒結婚，我也不擔心他。我惦記的就是你大姨家，你也看過了，那日子過的還不如你家以前，吃口菜都得花錢買，那孩子肚子裡也沒個油水，怪可憐的。”

　　林涵想了想，這個問題現在還真不好解決，自家倒是有錢，可也不能拿出來。即便能拿出來了，也不能白白給她們吧！

　　救急不救窮的道理林涵還是知道的。

　　“姥爺，以後日子慢慢會好的。你看，咱雖然不能給大姨家錢，卻可以經常給她們送些菜啥的，大姨家省了菜錢，吃的又能好些，這不就是好事嗎?現在家家都是這樣，咱家只是個特例，我要是沒有那個空間，我家日子不也得那樣緊張。姥爺，我跟你說個事，你可別跟別人說，連我爸我媽也不能說。”

　　“我不說，你還信不過姥爺呀?”鄭嚴看著外孫女認真的小臉調侃道。

　　“以後咱這能和老毛子(指蘇聯人)通商， 做買賣。所以您呀就別操心了，好日子在後頭呢。”

　　“啥?真的假的?”老爺子一激動站了起來，差點把林涵摔下去，幸虧她手急眼快，一把摟住姥爺的脖子。“涵呢，這是真的?不是剛備戰沒幾年嗎，怎麽能?”

　　“哎呀姥爺，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不過這得七八年以後吧。你別激動，你看你差點把我摔了。”我的小心臟喲，我的小身板喲。

　　“哈哈哈，小涵說的對，姥爺太激動了，差點把小涵摔了。對不住了啊！”鄭嚴坐下，把林涵抱到炕上，免得自己真把她摔了。

　　“沒事沒事。姥爺，到時候大姨他們要是廠子不好就不幹了，上這邊來不用一年就能蓋個大房子。”林涵笑眯眯的道，想著那遍地撿錢的時代，自己以前怎就那麽傻清高呢，守著個破工作白白放棄了好機會。

　　“怎能不好，那廠子可是國家的。”鄭嚴不以為意的道。

　　就因為是國家的才乾不好，企業改製進下來多少工人，多少辛酸史啊！

　　“乾的好也沒關系，請幾天假來也行，幾天就能掙一所房子錢。”林涵揮著胳膊豪氣的道，好像真的可以遍地撿錢似的。

　　“竟胡說，還有那好事。”鄭嚴雖然對外孫女盲目相信也不信這話。

　　“真的，我啥時候騙過你。”反正到時候把大姨家忽悠過來掙錢，再不讓前世悲劇重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