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員分配很簡單,以陳玉成的人手為中心,配一伍女兵和兩伍王楓手下,不多時,近兩百個小隊迅速深入了街巷當中,與沿途所經一模一樣,哭喊聲衝天而起。
三個人一邊走一邊留意觀察,王楓面無表情,像個木頭人,隻是從百姓們目光中透出的失望與憤恨,令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而陳玉成的臉面有著些許的不忍心,但更多的還是大義凜然,這讓王楓暫時打消了與陳玉成詳談的心思。
對於一個信奉拜上帝教的人,要想扭轉他的觀念,隻能在特定的時候一步步來,而此時,顯然陳玉成不認為他在欺凌百姓,是打著我為你好,將來你會感激我的名義在幫助他們,冒冒然勸說,不但會惹來陳玉成的反感,還會給楊秀清查辦自己提供借口。
在太平軍中,王楓不得不步步驚心,因為他清楚,提不同的建議並不會激怒楊秀清,楊秀清需要自己提不同意見來襯托出他那寬宏大量的胸懷,而思想上的否定一旦被發現,那隻能殺無赦!
楊水嬌卻秀眉皺了皺,不耐道:“這些百姓真沒見過世面,他們能有多少財產,難道我們太平軍還貪了不成?最後不還是要還給他們?說不定還多給呢!
其實男女別營制度我覺得挺好,君臣父子,孔孟那一套毒害了中國兩千多年,隻有打散家庭,根據對天國的忠誠程度集中起來才能杜絕私心,才能人盡其用,更何況萬惡淫為首,男女分營居住是淨化心靈的最好手段!”
說著,楊水嬌瞥了眼王楓,很明顯,這話是說給王楓聽的,無時不刻在對他進行思想改造。
王楓聽的想吐,當即冷冷一笑:“水嬌姑娘,你將來成親不圓房了?”
楊水嬌大大冽冽道:“圓,當然圓!女人負有生孩子的重任,這關系到我太平天國的萬世興盛,但生過孩子,我就不會允許男人碰我了,除非想生下一個!”
“哦?”王楓淡淡道:“照你這麽說,女人結婚的目地是為了生孩子,那我姐向你提親,你幹嘛不願意?這和你喜不喜歡我無關吧?你和我生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哧~~”楊水嬌輕笑一聲:“你是頑子身份,頑子的孩子依舊是頑子,我不想自己的孩子低人一等!”
王楓以憐憫的目光投了過去,搖搖頭道:“楊水嬌,你白長了一副好相貌,男女間的愛慕吸引是這世上最動人的感情之一,而你,隻是把男女之事當作生育的工具,你既然想生,又何必成親?
太平軍中不是頑子的男人多的是,你隨便找一個,除去十月懷胎與喂奶時間,一年半生一胎,,一般來說,女人能生到五十歲,你現在找男人上床,一生中能生二十多個孩子,這對於太平天國得是多大的貢獻?
你這樣的女人,往好聽裡說,是全心全意奉獻自己,說難聽話,是人盡可夫,還扣以冠冕堂皇的名義,總之,誰娶你誰倒霉,虧得你拒絕了三娘姐的提親,否則我這一輩子全毀了。”
“你....”王楓的話語惡毒無比,字字誅心,楊水嬌氣的渾身顫抖,好半天,才回罵道:“嫁給你才倒霉呢,就你這不求上進樣,永遠都是頑子,哪家女子跟了你,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
在王楓眼裡,太平天國就是一個巨大的傳銷組織,而楊水嬌是團夥中的骨乾份子,對於這樣的女人,王楓懶的理會,就讓她做著春秋大夢,賠盡自己的身體與青春,將來再給拜上帝教陪葬好了!
王楓不屑的笑了笑,卻是面色一變,雖然滿街都是哭喊聲,可是側前方的院落裡傳出的聲音,充滿著淒厲和絕望,很可能要鬧出人命了。
“玉成兄弟,我們過去看看!”王楓一把拉住陳玉成,他絕不願意出人命,百姓死了他心中不安,如果死的是太平軍戰士,那這一家都要倒霉。
“好!”陳玉成點了點頭!
二人急步走去,楊水嬌跺了跺腳,緊緊跟了上來。
這是一座普普通通,略有些破敗的四合院,十名王楓的士兵正按著陳玉成手下的指揮從廂房裡搬著東西,有糧食、布匹,還有些家俱,五名女戰士則全部聚在堂屋,那絕望的聲音就是從堂屋中傳出。
王楓三人不由加快了步伐。
見著楊水嬌,一名女兵施禮道:“檢點,這個小女孩私藏玉鐲,拒不上交,屬下等不得已對她采取強製措施。”
屋角, 兩名女兵押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十二三歲女孩子,另有一人正從她的手腕上強拽手鐲,不遠處,還跪著一名六十多的老人,滿臉都是皺紋。
女孩見著有陌生人,立時尖叫道:“你們把家裡搬空倒也罷了,可這是娘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啊,我求求你們,把鐲子留給我吧!”
女孩雖然奮力掙扎,但她的力氣哪能比得上大腳娘們兒?王楓不禁暗生不忍,轉頭道:“玉成兄弟,一隻鐲子算不得什麽,而且還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就讓她戴著吧?”
楊水嬌跟著便是俏面一沉:“王楓,你又犯糊塗了?按我天國聖庫制度,一切公私財貨皆撥入聖庫統一調配,若是對她網開一面,那還如何要求別人?人人私留,聖庫豈不是形同虛設?更何況聖庫制度是天王按天父喻令設立,而天父是所有人的父親,人間父母的生養之恩如何能與天父的喻令相比?”
陳玉成原本已動了惻隱之心,可一聽這話,隻能丟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給王楓。
頓時,老人絕望了,厲聲大哭道:“太平軍進城,咱們窮苦人原以為能過上好日子,卻不料,太平軍連旗人都不如啊,旗人至少不會隨便抄家,也不會強令骨肉分離,可憐我老頭子二十年前喪妻,十年前喪媳,四年前喪子,就剩這麽個孫女和我相依為命,但是你們都做了什麽,天理何在啊?老頭子要去問問閻王爺,這爺火華究竟是何方妖孽,與我江寧百姓又有何仇怨!”說著,猛的起身,一頭向牆壁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