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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五年十月初,新年交替之際,辭舊迎新之交,長安城內外張燈結彩,東西兩市歡聲笑語,最初的春節慶祝就來源於十月初的慶祝,既要舉行祭祀慶祝新年,也是在慶祝豐收的一年。 至此時節,朝廷下達朔方設郡的詔命,設本來置新郡本不算稀奇,漢初開國近七十年每代皇帝都會再行政區劃分上做文章,撤換更迭郡縣每隔十年二十年就會來一次,涉及帝國中層的行政區域變化最多影響某個郡縣的具體主官利益。 別說對於平民百姓的影響微乎其微,從郡縣到鄉裡各級基層官吏也沒太大影響,撤換合並新增郡縣並不影響他們的俸祿,直接受到影響的郡太守和縣令、郡都尉、縣尉之流也不會減少收入,朝廷不會因為撤換行政區減少俸祿,除非該官僚初犯刑律丟官免爵。 新增朔方郡帶來的變化很小,唯一稱得上影響的是邊郡百姓的心思受到影響,政令的核心內容是增設一個全新的郡,而且並不是普通的邊郡,而要在陰山陽山包圍下的河套平原以南的廣大地區增加30萬人口的大型邊郡。 遍數天下各郡,邊郡裡就沒有一家超過30萬人口,雁門郡與隴西郡為代表的大郡約有25萬人口左右,雲中郡與上谷郡之流20萬人口都比較勉強,邊郡的農業環境遠不如內郡是部分理由,面對匈奴入侵的威脅朝不保夕無心耕作是另一部分理由。 至於朝廷強行遷徙百姓,導致邊郡百姓普遍缺乏耕作*,混日子得過且過等等理由是不便多談的,沒有人敢在公開場合討論類似話題。自己找不自在不說,還會被縣尉踢到邊郡當罪民,既然你那麽同情去邊郡的百姓,不如就去那裡深切體驗下邊郡的苦寒生活。 “關中人要遷徙?” 南莊村民坐在墩子上發呆:“咱們過的挺好的,祖祖輩輩住在關中。憑什麽要遷徙?” “憑什麽?憑的就是咱們是關中人!” 關中遷徙令張貼在閭裡的門口,並不是南莊獨一份享受特別待遇,關中七十五個縣都張貼著相同的朝廷詔令,內容是號召關中百姓自發的充滿責任感的遷徙到朔方郡居住,朝廷將給予遷徙者極大的關愛和照顧。 “五年內全家免稅,每戶戶主按照爵位給予不同提升。低於大夫爵提升至大夫爵,高於等於大夫爵則擢升一級,最高不得超過公乘爵,公乘爵給予全家免徭役三年的補償照顧,並補償鄉裡官吏一人。五大夫爵以上可以選擇擔當郡縣官僚作為補償。” 這道政令比最初的版本有大幅度修改,可以當做變相賣官鬻爵的行為,但是關中百姓並不認為朝廷的詔令有不對之處,遷徙到邊郡可不是鬧著玩,尤其是從關中遷徙到陰山以南的河套平原,差不多相當於一線大城市搬到偏遠地區居住,交通不便的不毛之地到是小事,毗鄰國境線對面就是凶殘的匈奴人才更要命。 老實巴交的農民沒幾個人想去邊關受苦受難。匈奴人逞凶北疆邊境六七十年積威深重,縱然漢軍一而再再而三的擊敗匈奴人,可普通百姓也很難沾得上幾分光彩。萬一來年匈奴人突然殺入邊境報仇雪恨,死的不是漢軍的黑甲羽林騎,而是他們這些老實巴交的農民。 怕死並不可恥,體內的基因告訴我們有時候必須要學會忍,遺傳不怕死基因的人不是都死在野獸的口中,就死在競爭對手的屠刀之下。活下來的大部分選擇明哲保身,所以活著的人類都是明智者的後代。怕死並不代表他們是懦夫,只是不願意無謂的死亡罷了。 想讓關中百姓去關東都沒那麽容易。只能挑那些閭左浮浪人口下手,連哄帶嚇的把他們趕到關東,另一邊從關東強行遷徙四十萬豪強地主到長安陵邑就鬧出大岔子,少府曹時被關東豪強擄到南越差點沒能逃出來,就因為這事朝廷差點把陵邑遷徙制度給廢掉。 幸好曹時福大命大逃回來,並在朝廷裡發表演說堅定的支持漢家祖製,並列舉陵邑制度對調節貧富差距降低社會矛盾的重要作用,才保住大漢帝國制度裡為數不多的社會潤滑劑。 南莊村民不高興。 自家小日子過的挺好,突然號召關中百姓去草原大漠邊緣的苦寒之地居住,哪怕給出優厚的條件也不樂意,寧為雞頭不為鳳尾畢竟是少的,寧願做大都市的小市民也不當窮鄉僻壤的土豪劣紳的人終歸是最多的。 袁種來了。 他知道朝廷的政令必然引起反彈,肩負著重大使命而來:“鄉親們稍安勿躁,我是來為大家答疑解惑的,這道政令其實出自君侯之手。” “袁先生不要說笑,咱們有點意見可不是衝著君侯。” “不不,我說的是真話,天子就設立朔方郡的方略問策於君侯,於是才有朔方郡遷徙令的一說,君侯的本意是鞏固國防安全,邊郡居住戍守三十萬人才能保證絕對安全,邊郡安全才有能力保護內郡不受威脅,然而願意遷入邊郡的人終歸是非常少的,於是君侯提議以重獎之策發遍天下,畢竟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重賞與遷徙。 南莊的鄉民遊移不定,難以作出抉擇。 仔細想來那麽優厚的待遇的確很像平陽侯的手筆,按照朝廷的慣例又怎會心平氣和的提出豐厚補償換取百姓自願北上戍邊,通常是一紙詔令讓某某縣舉縣北遷,過程肯定是大軍押送前簇後擁浩浩蕩蕩,被押送的百姓淚流滿面與家鄉揮手告別。 政令思想的差距,決定處理方式的不同,朝廷更願意用自願的形式換取百姓的支持,安撫性補償有效彌補基層與朝廷的潛在矛盾,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沒有利益可言又怎麽能談的上百姓的擁戴。 “君侯的動議是遷徙百姓入住朔方郡戍邊邊塞,給予每家每戶五年免稅外加提爵的優厚待遇,不用打仗全體提升爵位的機會可不多,按部就班給普通人三十年時間也別想超過5級大夫爵,軍功爵之所以難就在於殺敵立功的難,這次不用殺敵立功也能提拔民爵,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鄭老心急道:“是不是讓咱們遷到朔方郡?” “不,君侯準備讓你們等一等,朔方郡至多需要六萬五千戶30多萬人口,關中一百三十萬戶近640萬人口,最近兩年新生嬰兒潮帶來六十萬新生人口,再加上非常駐的兩百萬流動人口長期在京師附近活動,以目前的城市基礎關中早已人滿為患。” “近幾年連續豐收,我們種田的莊稼漢都知道糧食產量大增,難道長安城養活不起幾百萬人吃飯嗎?” “養的起,但是基礎建設跟不上,投資建設新縣城絕非簡單的一句話,仿照長安城降幾個檔次的微縮城市也得花費至少一億錢,長安城75個縣城至少75億,重修馳道整修水利設施還得花費50億錢,朝廷雖然非常有錢每年收入也非常高,但是我們還有北方的強敵擋著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要和匈奴人打仗,花錢的地方太多實在沒辦法擠出多余的錢修關中。” 袁種簡單提及今年的外戰,從年初田蚡領兵失敗以來,漢匈兩軍廝殺七八個月才停下來,匈奴的損失撇開不去管,漢軍各條戰線戰死上萬士兵,受傷的士卒超過三萬人,朝廷投入的糧秣軍械醫藥投入,人力牲畜運輸成本加起來超過100億錢,這可不是以前更輕賤的三銖錢,四銖錢,而是市值更高的五銖錢,一場戰爭就把大農令府當年的財政收入打空。 幸而從匈奴擄掠牛羊、佔據領地、征服部落、解救同胞帶來巨大隱性利益,但是兩次大規模犒賞三軍尤其是羽林騎的大功臣,一來二去又把得來的隱性利益消耗的七七八八。 打仗很燒錢,打南越好歹有金銀珠寶,珍貴物產把損失補回來,打匈奴除了光禿禿的草原,滿地跑的牛羊牲畜幾乎無利可圖,朝廷裡百官公卿死活算計幾個月也沒撈回多少成本,匈奴牛是肉牛不能耕地,不能耕作的牛賣不上價,賣牛肉價格根本不值3000錢,讓任何一個商人算筆帳,一千萬隻牛羊也賣不了十億錢。 只靠牛羊來發家,至少要從每頭牛身上挖出牛黃,但事實上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一千頭牛能有一頭有牛黃就很不容易的,匈奴馬到是一大收入來源,但是有河湟谷地的青海驄打底,匈奴馬的價值遠不如以前高,這場戰爭怎麽算都是虧本買賣。 “老朽大概明白了,朝廷的意思是關中人滿為患,不如派遣三十萬人去朔方郡戍邊,那麽我們能做點什麽?” “這一批朔方郡用不著你們,下幾批設郡大概會有機會動一動身,你們應盡快操練馬術箭術,從現在開始立刻去做,適齡青年盡快結婚,每家每戶都多生孩子多養人,朝廷還會有更大規模的戰爭需要動員力,還有一件事拜托鄭老去做,聯絡您在關中的老兄弟,讓他們也多做準備。” 鄭老點點頭:“袁先生放心吧!老朽一定不負朝廷厚恩,不負君侯的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