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傳聞武安侯田蚡得了重病,連續三次沐休沒有見到太尉上朝,武安侯府也是大門緊閉高掛牌匾閉門謝客。
沒過幾天,傳來驚人的消息。
“匈奴大破鮮卑三部!斬首三千,俘虜二萬,匈奴王攜三部遁入密林不知所蹤!”
當鴻翎急使舉起馬鞭飛入長安,長安百姓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匈奴大坡鮮卑無異於投下一顆重磅炸彈,北方邊郡一聲驚雷起,給建元六年的長安增添幾分別樣色彩。
曹時第一時間進入未央宮,天子身披劄甲腰挎長劍坐在繪圖室等候已久。
“臣拜見陛下!”
“車騎來的正好,這份戰報你來去看看。”
曹時接過厚厚的一疊戰報很是驚異,沒想到短短一年時間朝廷也弄出全套戰場分析資料,一目十行的掃過邊郡送來的戰報才松了口氣,邊郡太守似乎有意識模仿曹時的情報搜集風格,只是限於水平不夠見識不足無法完美複製,搜集來的資料零零碎碎讀起來冗雜非常頭疼。
幾個郡太守同時回報一件事,遣詞用句各有不同,雖說可以起到兼聽則明的作用,可是無形中增加的分檢判斷都是需要很多時間的,如果分檢判斷的水平不夠很可能看錯,畢竟情報也有對錯之分,有的情報就是不可靠的假情報,辨偽是一項重大工作。
戰報是從多個不同角度描述匈奴大勝的消息,至少可以證明匈奴騎兵開始裝備類似漢軍騎兵的製式裝備,皮套索代替金屬馬鐙,木製馬鞍也在模仿高橋馬鞍。限於沒有實物只能發揮想象弄出很多奇怪的造型,鮮卑人用光板無鞍具馬鐙的騎兵對抗匈奴騎兵,被打個大敗也是理所當然的。
“為什麽會突然出擊呢?”
曹時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從他的理解來看匈奴人佔據優勢,鮮卑人眼下的情況缺乏一戰之力的。最好的辦法是躲在深山密林中熬下去,只要挺過這道門檻就會迫使匈奴騎兵撤退,快三十萬大軍圍著鮮卑山幾個隘口死活不走,任憑暴風雪的侵襲也沒有變化。
看起來匈奴人很強悍,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匈奴人是在賭,就賭自己能不能趕在糧盡援絕之前擊敗鮮卑人。贏就是匈奴軍士氣大振收獲大量戰利品,輸就要面臨兩場戰爭接連受挫的打擊,有可能匈奴人要一蹶不振一二十年無法恢復元氣,倘若漢軍北上討伐匈奴就會徹底改變格局。
不幸的是匈奴人賭贏至關重要的賭局,幸運的是鮮卑人元氣大傷遁入山林不見。或許還無人能預測到鮮卑人會逃往何方,起碼兩邊的死仇會疊加到更深的層次,下次見面將會不死不休。
“損失一千五,受傷兩千七,匈奴人佔據絕對的優勢,因為仿製的馬鐙和馬鞍嗎?”曹時也不太敢確定,至少表面數據不能說明戰場上的時機變化,或許並不是想象中的一面的倒碾壓戰。但是邊郡所能拿到的情報也僅限於此,想獲得更詳細的情報必須從更高層手中獲取。
天子手裡沒有這樣的固定情報源,也不知道眼皮底下的車騎將軍有特別情報。盯著地圖認真的分析:“匈奴人果然在抄襲我漢軍騎兵,衛氏朝鮮太子衛右渠侍奉在軍臣單於身側,這個叛徒又一次出賣了朕和大漢帝國!”
劉徹用“又”來形容是因為衛右渠的祖父衛滿就出賣過一次,當年衛滿跟著盧綰謀反作亂,以出賣大漢帝國重要情報為誘餌獲取冒頓單於的支持,毫無疑問他的努力注定將會失敗。眼看戰局想著己方大劣勢的方向發展,衛滿察覺不對就化妝成小兵混入逃兵裡順利脫出。逃到箕子朝鮮被奉若上卿,一轉臉把箕子朝鮮王攆走。自己開創衛氏朝鮮的新疆域。
衛滿時代的背叛已經過去很久,全新一代皇帝與諸侯王關系急需重新確立,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四個遠地諸侯王太子捧著金珠玉器千裡迢迢趕到長安,本意是要天子登基加冕做賀禮,沒想到弄巧成拙牽連到一樁麻煩事裡無法自拔,除去衛氏朝鮮王太子衛右渠僥幸逃脫,另外三個人兩個被俘一個主動投誠,稱霸南方邊境上百年之久的三越被消滅掉。
作為衛滿的子孫,衛右渠很自然的選擇走上背叛的道路。
皇帝是這麽認為的,滿朝文武也認為此話有理,至於衛右渠有多少苦衷和無奈都是扯皮,沒有負荊請罪就已經是態度不端正,不但沒有悔過之心還要偷偷摸摸的躲著背叛,天子對衛氏朝鮮的態度非常失望,衛滿的後人果然沒有一個是靠譜的人。
“車騎,你說說想法吧。”
曹時皺眉說道:“沒想到鮮卑人會主動出擊,按照臣的計算應該還有兩三個月才會沉突然發動襲擊的,按照草原的氣候季節三四月是青黃不接的關鍵當口,那個時候動手是最有把握的時機,匈奴人的戰術讓人摸不清頭腦。”
匈奴人有戰術?
曹時甚至無法確認這一點,至少從匈奴人的描述裡看不到他們有強力戰術的搭配。
“朕聽聞,匈奴左賢王部傾巢出擊圍攻烏桓山,企圖要講烏桓王的存在和意義被徹底抹去,此話當真否?”
“陛下所言極是,左賢王動用主力瞄準毫不起眼的小山做動作,本意是要把橫在匈奴邊境的大部族逐次清理掉,鮮卑語烏桓顯然是塊頭巨大的部族,最後導致這個體系早晚都歸長安居民,況且與匈奴人有很大的關聯,左賢王掌握的匈奴左地有很多降服的戎狄人口。”
“右賢王沒有任何動彈的信號?”
“沒有,必須要請名醫做診療手段。”
“世代仇恨,不外如是。”天子感歎道。
春暖花開和解凍鮮卑山南部,某個移民群體牽著手走一起經過幾輪反覆的清點發現人口下降四萬人。
“損失太慘重了,有人從馬上摔下來一聲不吭的死掉,還有人止血不住突然病死,我們鮮卑男兒決不能就此退縮放棄!”拓跋亦力費九牛二虎之力大喊著。
鮮卑王徹犖歸鐵青著臉坐山裡悄悄的避難:“匈奴混帳,這筆血債我記下了!”
“大王不用繼續著急,匈奴人這次損失也很大,我們被臨時趕走早晚會再回去。”余力蘇爾古也沉寂說道,他降級為中部鮮卑的小首領,只因為前期要求非常高。
鮮卑王到是想收拾心思,但是鮮卑的慘痛損失讓他根本沒時間收拾心情,四萬人的失蹤與死亡包括逃難者的親屬,跟風者的親眷好友以及其他顏色,他們必須做更多的心理準備。
“我們該怎麽辦呢?”
每個鮮卑人心中都盤旋著同樣的問題,鮮卑被暫時趕到鮮卑山的東麓,西麓則也被匈奴人打的亂七八糟,每個鮮卑人變成純粹的戰鬥狂魔以及衝鋒一線勇士,但是他們也有自己的難處,不擅長分工合作並不厲害,人總有力量衰竭的時候,如何應對氣勢逼人的匈奴人將是個大麻煩。
鮮卑人不想打了,前前後後損失快七萬人口,幾乎把鮮卑的造血功能打的稀巴爛,下一代鮮卑子女多數還只是七八歲的小孩子,成年人都在軍中服役或者狩獵,鮮卑的日常活動就是打獵以及打獵,他們擁有的牧場非常少,放牧只會有專門的人去負責。
如果匈奴人罷兵休戰保持和平,鮮卑人可以容忍七萬人口的損失,起碼鮮卑人最初是這樣說過的,但是匈奴單於信不過他們的簽字,最好是讓簽字。
“罷兵休戰,我們去投降?管用嗎?”
別失蘭秀目一瞪:“你們不要瞎說好嗎?投降是不可取的。”
拓跋亦力不失時機地支持道:“別失蘭說的沒錯,我們去投降也未必肯信。”
“那我們該怎麽辦?打?”
“不打。 ”別失蘭搖搖頭,鮮卑人短暫的厭戰情緒暫時得不到緩解,尤其是一連串的失利讓厭戰情緒達到頂峰,鮮卑人開始懷疑自己的武力,以前曾經無往不利的單打獨鬥被矮小的匈奴騎兵衝的七葷八素難辨方向。
更要命的是鮮卑人展開決戰的地方必須是開闊地,否則鮮卑騎兵也無法在山地密林中作戰,雙方一碰撞就明顯感覺到匈奴騎兵更加厲害,他們可以伸出雙手握著武器大力劈砍而不用擔心失去平衡摔下馬,鮮卑人一手握著武器一手攥著韁繩,身體僵硬無法靈活躲閃,一旦被砍到刺中立刻摔下馬。
那場戰爭就看到不可一世的鮮卑人像下餃子似得摔下馬,更無恥的戰術是用沉重的鈍器以衝鋒姿態撞擊,難以保持平衡的鮮卑騎兵被撞飛出去當場就摔成重傷,匈奴人就利用這套戰術不斷撞擊和劈砍,他們之中大部分人只是輕微摔傷,但是在亂軍馬戰中也沒有辦法做到互相幫助,只能眼睜睜看著受傷的騎士被馬活活踩死,很多鮮卑騎兵就是這麽死的。
“我們不能打了,但我們也不能不打,我們必須另辟蹊徑。”余力蘇爾古信誓旦旦地說道:“其實我們也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