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急報!邊關急報!將軍衛青大勝匈奴,斬獲四百級!”
長安街頭,一身鮮紅衣甲的騎士飛掠而過,身背四面赤紅旗幟的鴻翎急使手舉令牌,兩旁路人主動讓開距離讓使者通過。
劉安提著他的鷯哥籠從東市溜達回來,瞥了眼遠去的鴻翎急使搖搖頭:“斬獲四百級也是大勝?”
路人小聲議論道:“衛將軍終於見功了,這趟出塞聽說不容易。”
“哪個容易啊?在家睡大覺是容易,問題是沒人管你吃飽飯,出來打拚哪個人都不容易。”
“嗨!別瞎扯那些,我說北軍出去兩個多月,斬獲怎麽踩這一點兒?好像不太對。”
“要我看匈奴人就是欠管教,得出個像平陽侯那樣的大將來專門治他們……”
“噓噓!你不要命了,那個人不能隨便說。”
幾個的嗓門陡然轉低一截,鬼鬼祟祟的打量四周,仿佛生怕要被藏在角落裡的暗探抓起來,目光掃向劉安時被他躲到樹蔭底下讓過去,劉安耐心的等待片刻再出來,那幾個人已經走的不知所蹤了。
“看起來情況不太對啊!”劉安心事重重的收起鳥籠往家裡走,幾個經常喝茶閑聊的街坊朋友湊過來攀談,話裡話外透著打探朝廷消息的動向。他也清楚長安居民總有人沾親帶故的在軍中服役,北軍十萬騎大老遠的跑出邊塞打匈奴。當親戚的要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這與哪個大將帶兵關系並不大,純粹是長輩對完美的個關心。不管哪個大將指揮都要想方設法的打探朝廷消息,特別是鴻翎急使的戰報送抵長安,按照慣例隨同送來的密報要把詳細的損失情況都寫進去,這就是長安居民最關心的大事。
劉安倉促應付幾句,回到侯府就看到妻子和長子劉遷以及兒媳丁氏在與女兒劉陵閑聊,四人見到劉安回來連忙走過來行禮。
“陵兒啊!你可算記得長安有侯府這個家門,為父和你娘整天為你擔驚受怕,你就不知道體諒我們兩個老人的心情。”
“好了好了,不要說孩子了。陵兒回來一趟也不容易的。”
妻子的勸說讓劉安打消繼續說教的打算,坐下來又想起街上碰到的事問道:“剛才急報衛青取勝,斬首四百多級,你說隴西郡那邊會不會有什麽動作?”
“呀,衛將軍取勝了啊!孩兒也不太懂邊關的事,只知道漢軍的將軍都是個頂個的厲害。”
劉遷不滿地發起牢騷:“妹妹自家人就別玩藏話的手段了,這樣不好吧?”
幾道目光落在劉陵無懈可擊的表情上,侯夫人立馬拉下臉訓斥道:“你這孩子怎麽能這麽說你妹妹,我們女人家有幾個懂邊關軍事的,別去為難你妹妹了。”
“娘別怪兄長。他也是一時心急,孩兒在隴西郡呆的時日很短,也不太了解那邊的情況進展,想來是不回有大差錯的吧。”劉陵模棱兩可的回應無懈可擊。兩個女人聽的連連點頭,可實際上又什麽都沒有說。
劉安歎了口氣道:“你這孩子從小就是主意正,我不讓你做什麽就偏要做什麽。當初我有那個想法的時候你就吵著替我分憂解難,才十二三歲的小娃娃就跑到京師長安的深水池裡攪風攪雨。為父現在想來還為你那時候的膽子感到驚訝,稍有差池你的清白和小命就沒了。”
“爹爹什麽時候變的多愁善感起來。陳年舊事就不要再提了,我現在的生活過的很好,衣食無憂既不缺知己也不缺人生目標,這樣的生活才是我夢寐以求的。”短短的一刹那,劉陵眼眸中迸發出對美好生活的渴望和期待。
劉遷悶哼一聲氣呼呼地說道:“又是那個人,枉你聰明一世卻栽在這麽個黃口豎子的手中,你到底虧不虧?”
“最近聽母親說兄長懸崖勒馬改邪歸正,大半年沒有留戀花街柳巷,想來是嫂嫂對你的管束有方母親的勸慰得當,父親您說是不是這樣啊?”
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丁氏同時轉過目光狠狠的剜了劉遷一眼,後者嚇的縮起身體像小鵪鶉似得不敢動彈,想瞪妹妹一眼又懾於兩道巡邏兵似得目光掃視竟一動不動如泥胎木塑。
劉安搖搖頭,長子劉遷從來就不是個省心的孩子,快三十的人依然吊兒郎當沒個正經侯世子該有的模樣,若不是劉陵每年每月定時給侯府裡打款子,就憑他保持王太子那會兒大手大腳的花錢習慣,淮南侯府不出二十年就要被他敗落的底朝天。
很顯然,侯府生活拮據引起府中主管帳目的侯府和侯世子夫人的重視,最大的虧空就來自侯世子劉遷本人,花出去的錢有五成送進長安城裡的花街柳巷以及藏匿外室的不為人知之地,侯夫人本就看不慣兒子不爭氣的模樣,這次下定決心狠治他亂花錢的習慣。
劉遷心裡苦的不行,先是被禁足三個月不能出侯府,接著出侯府也要被一堆家丁婢女死死盯著,甚至他親娘和老婆輪流乘車盯梢,只要看到他往不該去的地方鑽,那不消片刻就會大鬧脂粉場讓劉遷丟個大臉,就靠這手段硬生生把堂堂淮南侯世子逼迫的無法動彈也不得不說是個奇跡。
“陵兒妹妹有所不知,你家兄弟快一年表現的非常好,王子侯們的聚會隔三差五也會請他一起出席,還有王太后每個月宴請宗室子弟,咱們淮南侯府貴為宗室裡的高門有資格坐在前排,爹爹晉身九卿之一的宗正風光的很,你家兄弟也能在那麽大的場合裡露個臉。”
丁氏嘰嘰喳喳說起半個月前的宴請,還專門說到自己在長樂宮見到天子親自向太后敬酒,預祝太后下個月的五十大壽身體安康,宗室子弟上千人向共和太后那場面別提有多壯觀,話裡話外無非是在炫耀自家有多麽顯擺,自己又看到皇宮裡什麽名貴的花朵,聽說是從滇國獲得的系是珍品雲雲。
劉陵由著嫂子丁氏滔滔不絕的說,小姑子和嫂子之間沒點勾心竇家是不可能的,早前他們家還是淮南王的時候嫂子丁氏就是個受氣包,王太子劉遷整日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絲毫不顧及結發夫妻之情,公公劉安一門心思想著謀朝篡位當上漢家皇帝,劉陵又常年在外為淮南王拉關系拉盟友,丁氏是受足了氣。
現在家門地位降低不少,但是丁氏在家裡的地位卻大為好轉,起碼她家祖上也是個開國列侯出身,再加上多年來磨練出的家宅裡勾心鬥角的手段,硬是把這個家裡磕磕絆絆的小事都給捋順了,就憑這一點劉陵也是挺佩服她的手段。
過了會兒,劉遷忍受不住老婆閑聊起身告辭,丁氏被迫跟著夫婿起身離開,臨走時還不忘拉著劉陵的手說有空繼續聊長安新鮮事。
“你家嫂子沒壞心眼,你不要往心裡去。”
劉陵皺著小鼻子嗔怪道:“娘你說什麽呢?女兒像是亂怪人家的人嗎?”。
“是,我家陵兒心最良善了,聽娘的話咱們不去隴西郡了好不好?”侯夫人拉著女兒的手說道。
“娘你別為難女兒,隴西郡有女兒的心上人。”
侯夫人哀歎道:“傻孩子想什麽呢?那要是個適齡未婚男子,哪怕他一窮二白衣食無著娘也要拚死支持你嫁過去,可那個男人是有家室的人,他的結發夫人是當朝長公主,他的小夫人是當今天子最寵愛的衛夫人長姊,你苦戀那個男人是沒有好結果的。”
劉陵愁眉深鎖著, 輕搖螓首道:“您說的女兒都懂,但是女兒每天每夜都在想著他,娘您不知道我在南越幾次差點死了,特別是哪次生病高熱不退的時候,就是他留在蠻族部落裡衣不解帶的照顧我康復,要不是他拚了命帶我創叢林救命,女兒這條命早就變成叢林裡的一杯黃土。”
“傻孩子又說傻話了,娘是看你日子過的苦悶,擔心你的日子過的不好,想你今年也二十二歲的人了,大好青春年華都過去快一半,你還能癡等幾年?日光飛逝一晃眼就過去,我和你爹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也沒多少年好日子能過的,你弟弟妹妹十五六歲就說好人家成婚的成婚,出嫁的出嫁,我和你爹最擔心的就是你這孩子,生性要強以後怎麽辦?”
侯夫人眼眸裡閃爍著淚花,人說兒大不由娘,她覺得這話不準確,應該是兒女大不由娘。
劉陵拉著母親的手說道:“父親、母親,你們的擔心女兒都知道,女兒這次回來是要告訴二位老人家,他終於要為自己的人生奮鬥了,女兒的美好生活全寄托在他的身上,女兒在想或許有朝一日跟著他擺脫長安的束縛,到那時女兒就把二老接過去一起享清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