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斯坦本來想鑽個空子,把這大功自己吞了。卻忽略了李炎卿同樣不是剛出道的雛,於官場上的事,亦是行家裡手,這種小心計,哪裡瞞的過去。錦衣衛在香山縣也確實缺少必要的審訊器材,有了縣衙門的支持,倒是方便多了。
原本空著的大牢,這回也算有了用處,人犯被五花大綁,扔到牢裡。李炎卿吩咐道:“留幾個人在這好好看著罪犯,別讓他跑了,也別讓他死了。人有絲毫閃失,唯你們是問。對了,聽說有的匪徒,習慣牙裡藏**,必要的時候服毒自殺,乾脆,先把他的牙給拔了,看他咬什麽?趕緊的,拿鉗子來。”
瑞恩斯坦聽的脖子發涼,心道:這縣令不入我錦衣,實在是人才的嚴重流失,回頭還是寫封書信保舉一下,讓朱緹帥注意下這位審訊專家才好。他連忙說道:“不必這麽麻煩,只要把槽牙拔了就好,我還沒見過門牙裡有藏**的。”
那位白蓮教的賊人本來是被打的昏迷過去,沿途也是一動不動,此時忽然開口道:“別拿鉗子!你們問什麽我招什麽就是,大不了就是一刀之苦,千萬別動這種刑具啊。”
李炎卿招了吏房經承張元德前來錄供,錦衣衛陪同,那位被擒的白蓮教徒,身份卻是三人裡最高的。他身上的蓮花乃是赤金打造,身份竟然是長老。
“我是長老怎麽了?難道長老就不能有失手的時候麽?再說誰做堂主,誰做長老,又不是看武功,而是看拉羊。誰拉的羊多,誰的地位就高一些,我在廣東拉的羊最多,自然我的地位最高。誰知道這回命運不濟,有人亂丟瓜皮,若是被我碰上,有他的好處。”
“少說廢話,趕緊招,你們這些白蓮教徒到我香山縣意欲何為?這裡誰是你們的下線,誰是你們的同夥,趕緊從事招來,要不然的話……剛才水刑的滋味,你嘗過了吧?要不要再試試?”
瑞恩斯坦本以為自家已經在錦衣衛工作到了第三代,得算是這行裡的資深人士,刑訊審問這方面,也是自己的專長領域。哪知見了李炎卿之後,才知自己差的太遠,單就水刑這招,自己就想不出來。
那名長老聽了水刑二字,卻是臉色都變了“千萬別動水刑,我招,我全招還不行麽?”
等到張元德錄完口供,牢內三位審訊官的臉色,在火光下變的詭異無比。瑞恩斯坦張著大嘴,半晌之後才道:“怎麽趕上了這麽大的案子?我是不是要升官發財,直接提拔到實授試百戶,或是加副千戶銜?”
李炎卿一旁冷冷道:“這事也可能讓你掉腦袋,或是莫名其妙的被人砍成十八段,然後死後追封個正千戶倒有可能。這案子,實在是大的有點邪乎,就咱們兩個芝麻官,似乎不太適合直接參與進來啊。”
原來這名白蓮長老供述,香山這地方,原本不是白蓮教的教區,當地民眾愚昧,鬥爭精神不足,也沒有一人一票,票選天子的階級覺悟,屬於極端落後反洞地區。只能等將來大事成就之後,再代替這裡的民眾行使民意,現階段不適合在這開展工作。
瑞恩斯坦這幾年什麽功都沒立,就是因為白蓮教的人,壓根不往這來。這回卻是有柘林水師裡有內線傳出消息,廣東柘林水師由於長期欠餉,糧食也多有克扣,軍心不穩,正是可乘之機。
這位白蓮長老的工作,就是帶著一部分骨乾,前往柘林,煽動柘林水師兵變,對腐朽落後的大明反洞證券以沉重打擊。此次行動,主要讚助人為海沙派,巨鯨幫。也就是東莞的一夥私鹽販子,及一小撮倭寇。
這些人雖然拿出來上不了台面,不過手上倒是很有些錢財,一次性捐款就達三千兩銀子。而作為這次行動的最高指揮,這位長老自然就有這筆起義經費的最高支配權,他將隊伍分做幾隊,分別前往柘林兵營,自己帶著兩名心腹及一千多兩銀子,作為全隊總合後,坐鎮全局。
起義這種事,那是拿腦袋搏前程的,一不留神就會人頭落地。再對比一下廣東的軍事力量,這位長老得出結論:反洞勢力在廣東的力量比較強,代表人類正義與進步方向的起義軍力量太過薄弱,很快就會被反洞力量聯合地主武裝所消滅。那既然明知如此,自己就得先想個退路。
他將大部分銀子存在了銀號裡,準備作為日後起義失敗後,漂沒資金揣入腰包。另外少部分銀子,則用來考察廣東美食文化及清樓布局,也算是為白蓮教搜集情報。尤其近日有號稱掌握香山的安女王甚為有名,聽說到鄰縣應局,出場費高達一兩銀子,這就讓長老產生了濃厚興趣。
當然另外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香山自治委員會。這個名字一聽,就充滿了進步氣息,一股小清新的味道撲面而來,不與他們接觸一下, 自己還算什麽起義軍首領?
於是這三人就在昨天,與香山自治聯盟的女首領,進行了深入淺出的交流,雙方彼此全無保留的接觸,給對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安女王以一敵三,最後居然大獲全勝。
白蓮教好漢的面子受到了無情的打擊,決定多留一天,看看到底誰輸誰贏,就這麽倒霉催的,落在了香山縣的手裡,還體驗了一把來自西方的先進刑訊經驗。
“瑞恩老哥,你可要想清楚,這是兵變啊。柘林那面腦子抽了,才會認這種事,肯定是千方百計要抵賴的。咱們官太小,根本動不了那邊的水師營,回頭再來夥亂兵把咱剁了,咱上哪說理去?”
“那依你之見,難道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那倒不是,不過是需要從長計議,找個有根腳的人出面揭發,咱們跟在後面揀些殘羹剩飯,才符合你我的身份地位。依我看,廣州知府林守正,乃是最佳人選。”
“那如此一來,功勞不都被你們地方拿去了,我們錦衣衛……”
“這事不用你操心,林守正是老油條,他自然知道這種事,自然是參與的部門越多越好,你想讓他不提錦衣衛都不可能。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這個,而是審問出白蓮教的起義資金藏在哪,咱們要把它起獲出來,獻給朝廷,免得成為其他野心家用來作惡的工具。張經承,這沒你的事,你可以出去了。下面的工作,由我和瑞恩老兄兩人完成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