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官場沉浮多年的老人,吳桂芳倒也曾想過退讓三分,把事情和平解決為好。~~~~左右不過是丟卒保車,犧牲幾個小把戲,維持住大局。多年以來,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
巡撫給巡按留面子,巡按給巡撫找台階,彼此合作,才是個正道。畢竟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面。巡按是臨時官,一年期滿後,還有可能在這巡撫手下混飯吃,誰不給自己留個後路。
可惜劉勘之這次動靜太大,居然連王命旗牌都賞在手裡。這算是擺明了車馬,要與吳桂芳鬥個上下,見個高低。吳桂芳幾次示好,他隻當沒看見,這就說明這事無法善了,必然要見個輸贏了。
吳桂芳擁有地利人和,屬於主場作戰,在基礎上佔據優勢。他經略廣東多年,這裡是他的鐵桶江山,也不怕有人會反他的水。他部下匯聚了廣東無數才俊,各方面的工作滴水不漏,慢說玉麵包公,就算真包公活了,也奈何不了他。
看在劉一儒的面子上,讓劉勘之知難而退就是了。吳桂芳即使到了對峙階段,也想著彼此留個面子,將來還要同朝為官。不想劉勘之完全不理會他的好意,查起案子來雷厲風行,奪起權來也是毫不手軟。
廣東的人、財、軍、政,幾乎無有他不插手的領域。他的部下四處去打探消息,搜集材料,大有不查個水落石出副放手的架勢,吳桂芳對他能有好看法才怪。
只是他不能和巡按直接過招,只能遠程發力。加上劉勘之部下多有能員,幾輪交手下來。也不過是個不勝不敗而已。
眼下香山的局面,可以看做兩人之間戰鬥的勝負手。劉朝佐是廣東捧出來的明星知縣。如果他栽了,吳桂芳難辭其咎。反過來,如果劉勘之在這查不出任何紕漏,也只能铩羽而歸,這廣東的天就翻不過來。
這位長隨是吳桂芳心腹,立場上自然無條件倒向自己家的軍門。他一邊在兩位女俠身上上下其手,享受著將兩個武藝高強的俠女征服的快感一邊道:
“這廣東是大帥的天下,他劉勘之算什麽東西?大帥說了,只要劉老爺這次能把來人應付過去。他日必要重重保舉您的官職。劉勘之這個鳥人,到了廣東之後用刑甚苛,文武苦其久以。等著吧,早晚有他好看的。”
“您回去之後替我向大帥問好,再給我帶一句話。下官別無長才,惟忠心可用。為了辦好軍門的要事,肝腦塗地,再所不辭。我決不會辜負大帥的栽培,也不會丟了大帥的臉。”
秦蕊珠雖然處理公事是個能員。但是本人還是個善良的姑娘,詭計並非其所長。李炎卿身邊的第一謀主,則還得說花惜香。她們巫山派的神女,會的都是朝廷裡有品級的襄王。與官場多有交道,應付這種事倒也有自己的見識。
昏暗的燈光下,花惜香沉吟道:“劉勘之要和吳大帥鬥法。倒拿咱香山當了戰場。他手上又有王命旗牌,到時候只怕他來個一力降十會。先把老爺拿下。再從咱們衙門裡捉軟骨頭出來問,那些人見老爺被拿。沒了主心骨,多半會被他震住。到時候他想要什麽,咱們的人就招什麽,這就不可收拾了。”
秦蕊珠一聽李炎卿可能被捉,大驚道:“是啊。我怎麽把他有王命旗牌忘了?五品以下文官,可以任他捉拿,還能先斬後奏。唉,那他會不會對相公下毒手?”
柳葉青那雙俏眼一寒“他敢?就他帶的那點公人捕快,還不夠給我們的人練手用。到時候他真敢下令捉人,我就掀了桌子,帶著公人打他個落花流水。大不了就跑到夷州去,看他能不能到夷州捉人。”
“那倒不至於。”花惜香倒是十分沉穩“能不到那一步,最好別走到那一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把縣裡的公人過一過篩子,那些不可靠的,全都趕回家裡休長假,別讓他們壞了事。剩下的人,要求很簡單,忠心耿耿,膽大心細。關鍵時刻一定要掌握的住,讓他們幹什麽,他們就幹什麽。”
她話裡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到了必要時刻,這些公差要有隨時化身盜賊甚至是亂軍的覺悟,這樣的嫡系才能留下。不過這樣的人,在香山公差隊伍裡其實倒也不難找。
首先香山公人的成分就很複雜,與其他地方公人多來自本地不同。香山的公人裡有外地來淘金的江湖俠少,有破落門派的弟子,還有的乾脆自己就是海盜。其次他們身上也有著數不清的把柄,他們能夠在香山吃香喝辣,靠的就是背後有李炎卿的支持。
如果李炎卿倒了台,他們的好日子也就到了頭。按照劉勘之在其他幾處的作風,向來是窮追猛打,決不放過任何一人。這些差人的罪過若是犯到他手裡,多半是逃不了一死。要想從這些人裡選出些死士來,自然也就比別處方便。
至於那面王命旗牌,花惜香道:“四川巡撫我們接待了好幾個,他們手裡都有這個東西。這玩意是厲害,先斬後奏啊。但是眼下不是戰時,他劉勘之難道敢把妹夫的頭砍下來?他就算想, 也要問吳大帥肯不肯。現在是兩下隔空過招,我們背後也不是沒有外援。妹夫還是得準備些禮物,咱們到梁家去一回。”
從名義上看,李炎卿是梁瑞民的孫女婿。帶著自己的愛妾回娘家省親,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但是梁瑞民這老狐狸也好,還是李炎卿也罷,大家心裡都有數。所謂的回門是假,確立一下同盟關系是真。
作為地方上第一大豪強,這場關系到香山未來命運的搏殺中,梁瑞民的站位,就很成問題。
“朝佐,你放心吧。眼下不管是東印度公司,還是廣東十三行,都離不開你的幫襯。那遭瘟的巡按敢來壞咱們的大事,我們跟他不共戴天。”梁家莊內,為了迎接這位嬌客上門,殺牛宰羊,甚是熱鬧。梁瑞民則拉著李炎卿到一邊,端出了自己的底牌。
“我們梁家的子弟已經都動員起來了,只要你有需要,我們隨時可以殺進去。到時候就說是倭寇,看他能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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