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熱//那//亞共和國百廢待興,不僅僅是起義造成的損害需要修理,更是因為共和國急需一支完全屬於自己的正規軍。
但是熱//那//亞共和國的領導層說到底不過是一幫草頭班子,讓這麽一群沒有上過軍校、沒有打過硬仗、沒有指揮過戰役的徹頭徹尾的外行來訓練正規軍――恐怕土匪都會比這“正規軍”來的有戰鬥力些。
不過好在得到了歐仁手下的數千名意大利王國的士兵,雖然這些士兵的訓練程度也就那樣了,但至少他們是受過完善的軍事訓練的,而且是意大利人――在現在的熱//那//亞,民族成分甚至高於政治正確――這也是議會決定的方針,即團結一切意大利人的力量。
法國人並沒有那麽快做出反應,隻不過按照拿破侖的性格,知道自己治下的北意大利出了這麽一檔子破事,恐怕會立即整軍出征,掃平這些愚昧的叛黨,好給那些在陰影中蠢蠢欲動的家夥們做做榜樣吧。
熱//那//亞共和國的信息來源渠道並不多,而且在19世紀初期那個工業革命尚未展開的年代,傳遞信息最方便的渠道恐怕是各國之間的外交通訊――不過顯然整個歐陸都不知道這兒突然冒出來了一個熱//那//亞共和國,更不要提什麽外交了。
因此熱//那//亞共和國現在的狀態與其說是主動行動,倒不如說是在被動等待――等待著英國人和奧地利人的外交庇護,或是法國人突如其來的大軍……
不過身為共和國執政官的杜喬顯然沒有把思維聚焦在這些充滿迷霧的未來,他稍顯黯淡的藍色瞳孔正緊緊盯著放在辦公桌上的那封信。
熱//那//亞起義和共和國建立的事情很快便在熱//那//亞周圍的城市傳開了,雖然因緩慢的信息輸送速度所限這些破事甚至還沒傳到都靈去,但至少在亞歷山德裡亞、薩沃納和拉斯佩齊亞傳開了,而這些城市的意大利復國主義者們得知了熱//那//亞的成功,自然也會想在自己的城市複製這一切。
亞歷山德裡亞城的燒炭黨領袖,朱塞佩・克倫蒂諾選擇了第一時間向熱//那//亞共和國請求支援,正如他寫給杜喬的信中所言,他希望熱//那//亞共和國能夠出兵支援亞歷山德裡亞的起義行動――也許不僅僅是亞歷山德裡亞,還有薩沃納、馬薩甚至都靈。
杜喬對於亞歷山德裡亞人的請求其實是略有遲疑的。他並非想保存實力,畢竟他們的對手是法國人,這個時候隻有團結所有能夠團結的力量,才有可能對抗法國人的進攻。
他遲疑的是是否應該第一時間支援亞歷山德裡亞,雖然朱塞佩・克倫蒂諾第一個寄出了求援信,但杜喬也是有自己的想法。
法國人在1809年攻破了羅馬,俘虜了教宗庇護七世,並將其羈押在薩沃納城。
如果熱//那//亞能夠奪取薩沃納城迎回教宗,那麽即便在這個教宗世俗權力式微的時代,依靠天主教會仍然擁有的強大號召力,很可能得到整個天主教世界的強大聲援。
但杜喬同樣也知道,薩沃納城目前的狀況未知,城內的燒炭黨除了上次襲擊車隊時一齊行動外並無繼續的合作,而亞歷山德裡亞則不同,克倫蒂諾已經明確告知杜喬,隻要熱//那//亞願意出兵,那麽早已準備完善的燒炭黨和兄弟黨人們會立即起義,徹底推翻法國人的邪惡統治。
思索良久,杜喬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放下喝了一半的葡萄酒,提起筆開始起草給克倫蒂諾的回信……
卡洛斯已經無所事事很久了。
新政府成立後,幾乎所有的燒炭黨人都擁有了不同的工作,大家根本分不出時間照顧他這個僅僅十歲的孩子,他也沒有辦法去幹擾別人的工作,因此隻能在城內四處閑逛,消磨時間。
靶場建在熱//那//亞城北部,法國人攻下熱//那//亞後,原本訓練用的射擊場地被擴建改造成了一座小型要塞,近百名法國士兵駐扎在裡面,時刻監視著熱//那//亞城的風吹草動。
起義成功後,熱//那//亞的所有法軍都被俘虜,要塞則交給了從歐仁那裡接收的意大利士兵,這些士兵在此地進行訓練和教育新兵。
閑來無事的卡洛斯便就這麽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這座完全沒有設防的軍事基地。
十九世紀初,近代化的軍事訓練制度已經接近完備,若要做個類比,那就是100名經受過近代軍事訓練的線列步兵完全可以做到掃平一個落後的亞非小國。
卡洛斯看到有些士兵正在練習裝填和清理槍管,另一些士兵則在練習射擊。
事實上在後裝線膛槍沒有普及的年代,一名線列步兵除了紀律之外最需學習的技能並非瞄準,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裝填彈藥和抬槍射擊――無法保證準頭的情況下,誰射的越快,誰活命的幾率就越高。
卡洛斯觀摩了一會士兵們不裝彈藥的射擊訓練後,便直接去了軍事基地負責人的屋子。
這座相對簡易的要塞是完完全全法式風格的棱堡,堡壘指揮部則鑲嵌在高大的石製城牆內部,這種棱堡不僅對步兵的進攻有超乎想象的防禦能力,同時對當時主流的滑膛炮也擁有一定的防護能力。
屋內的煙味很重。
這支原意大利王國軍隊的指揮官並非歐仁,他畢竟是意大利王國的總督,怎麽可能會當這麽一夥北意大利人的指揮官。
羅蒂・卡塞朱培少校是這支意大利人旅的負責人,他是意大利王國出了名的馬屁精,在他法國同僚口中,這個男人是靠著拍上司馬屁上位的;而在知道他的意大利人眼裡,這又是一個賣國求榮的狡詐之徒。
這也是歐仁選擇率領卡塞朱培少校的部隊前來鎮壓熱//那//亞起義的原因,畢竟這種為權勢不顧一切的人眼裡,什麽民族啊自由啊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相較其他的意大利人指揮官,這個男人是最靠譜的選擇。
後來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羅蒂・卡塞朱培老老實實地帶兵到了熱//那//亞城下,然後――不管了。
“卡塞朱培先生――”負責要塞的負責人卡洛斯並不認識,想來應該是議會其他派系的人吧。
“我們近期需要訓練大量的新募兵,您覺得一個月內我們能讓多少人獲得訓練?”
“嗯…”卡塞朱培略微皺緊了眉頭,這個叼著煙鬥吞雲吐霧的中年男人臉上非但沒有一名戰士應有的剛毅,反倒是一股商人的市儈:“一個月別說把普通人訓練成士兵了,恐怕就連紀律都沒有辦法保持……而且,我們有足夠的步槍嗎?”
“至少步槍和彈藥的問題不用擔心。”負責人大手一揮,瀟灑地說道:“英國人掌握了地中海的製海權,而且他們賣給我們的步槍價格很低。”
“我還帶了樣品――”負責人有些詫異地看了看興致勃勃地卡洛斯,他可沒發現這裡不知什麽時候混進來了一個孩子,不過卡洛斯身上的燒炭黨徽章發揮了作用,沒有讓他被趕出去。
負責人撬開了身後的一個長條木箱,箱子裡塞滿了稻草。
負責人在稻草裡撥拉了兩下,拽出了一把步槍。
“您知道,我――不如說臨時政府裡的幾乎所有人――對槍械啊彈藥啊這些東西幾乎一竅不通,我們也不知道這槍是好是壞,不過既然隻有英國人願意賣,我們也隻就這麽稀裡糊塗的買了。”
“褐貝斯。”卡塞朱培接過遞來的步槍,幾乎沒有觀察便得出了結論。
“它很短,而且通條管是後置的,這是英國佬的特色,而且它還沒有槍管箍。”
“最重要的是――”卡塞朱培指了指這把步槍的槍機蓋板,為了方便卡洛斯,他還特意蹲了下來:“看到這裡了沒,槍機蓋板上印著的這個‘VEIC’,這是英國佬的東印度公司的標志。”
“很顯然,這是英國佬的東印度公司產的褐貝斯,法國人弄到了不少這玩意,據說英國人正在印度批量生產它們。”
“那這種步槍的性能怎麽樣?什麽價格比較合適?”聽到這話,卡洛斯就已經確定了,這個軍事基地負責人應該是商人團體的代表。
“你該慶幸英國人賣的是褐貝斯,至少他們沒有賣給我們P1777清理庫存。”卡塞朱培站了起來,呼出了一團白色的煙氣,“印度產的褐貝斯我聽那些軍火販子說挺便宜的,想來也貴不到哪去吧。”
“一百英鎊一支……彈藥另付……”卡洛斯隱約聽到了負責人的低語,似乎是在腹誹英國人的趁火打劫。
“那麽今天就到這裡了,卡塞朱培先生。”負責人和卡塞朱培少校握了握手,“雖然我知道這個請求有些強人所難,但我希望您能在一個月內至少訓練三個旅……”
“知道了,米諾陶先生,我盡力吧。”卡塞朱培少校歎了口氣,把煙鬥在桌上磕了磕,抖出裡面燒盡的煙絲。
卡洛斯已經沒有理由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卡塞朱培少校已經下了逐客令,那位名叫米諾陶的負責人便牽著卡洛斯的手走了出去。
“一個月,來得及嗎……”卡洛斯似乎聽到了什麽,他回頭看了看,卡塞朱培少校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