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現在該怎麽辦?”
杜喬那間一貫冷清的辦公室裡現在堆滿了焦躁的人,整間辦公室的溫度在他們的映襯下顯然與外界互為兩個體系。
雖然法軍的反擊早在他們的預料之內,但他們依舊沒有料到法國人動員軍隊的效率竟是如此之高。英國人信誓旦旦地宣稱法軍有將近二分之一的兵力被奧地利人死死釘在了巴伐利亞的高原上,又有將近二分之一的兵力被派遣去西班牙清剿叛亂――那麽照理來說法國人應該沒有什麽堪用的機動兵力了,那他們又是從哪湊出來的數千軍隊?
英國使者顯然顯得有些尷尬,畢竟法國人無兵可用的消息是他拍著胸脯和杜喬打了包票的,現在亞歷山德裡亞城外突然蹦出來這麽些個法國兵,自然是打得他臉上無光。
杜喬沒理會手足無措的英國使者――重視外交的英國人會派這麽個半吊子的家夥來當使者,正好說明了英國人對熱//那//亞共和國並不抱期望,那麽與其依靠遠在天邊的英國人的支援,倒不如依靠意大利人自己的實力――畢竟隻有表現出了實力,才有和英國人討價還價的資本。
“我決定立即派遣卡塞朱培少校和他的教導團去支援亞歷山德裡亞城,聽那邊的使者說,攻城的法軍似乎缺乏重炮,短時間內對亞歷山德裡亞城造不成太大的威脅。”杜喬無奈地看著扯了半天依舊沒有得出結論的議員們,直接作出了決定。
同時他也下令提升熱//那//亞城的城防效率,畢竟法國人既然能不知道從哪裡拉出一票人來進攻亞歷山德裡亞,同樣應該也有可能變出一票人來進攻熱//那//亞。
英國人的商船每天都會向熱//那//亞輸送上百支的褐貝斯步槍和相應的彈藥,因此熱//那//亞的軍隊雖然缺乏訓練和組織能力,但若是光論裝備率甚至比俄國還高――盡管俄國陸軍的總人數是熱//那//亞人的幾十倍……
議員們也沒有什麽好辦法,畢竟他們在成為議員之前隻不過是普通的商人、市民。哪怕是身為兄弟會、燒炭黨之類的找組織的成員和骨乾,也非常缺乏這種重要關頭的應變能力,因此他們隻能徹底放棄議會的掣肘功能,把軍政大權徹底交給杜喬了。
亞歷山德裡亞的圍城仍在持續,勒費弗爾元帥由於缺乏重炮無法強行攻城,隻能下令包圍城市――說是包圍,但僅幾千人的法軍隻不過堪堪圍住城市的一側罷了。
亞歷山德裡亞的防禦部隊是熱//那//亞遠征軍的一千人,以及用繳獲的法國人的武器武裝起來的數百名志願者,面對一倍於己的法國人,不論是遠征軍的指揮官包豪斯・格裡爾還是熱//那//亞的臨時執政朱塞佩・克倫蒂諾,都直接選擇了龜縮戰術――亞歷山德裡亞城的糧食儲備足夠支撐到熱//那//亞的援軍抵達。
勒費弗爾元帥很焦急,他打了一輩子的仗,這麽窩囊的情況可是頭一回。
他既不敢下令進攻――法軍的外強中乾將會在一次失敗的進攻中表現無疑,這樣做恐怕會給予意大利人出城決戰的決心――而這正是他所率領的這支法軍所最不願看到的。
而繼續“圍城”,等到敵人的援軍一來,本來能夠體面撤退的法軍恐怕只會剩下丟盔卸甲四散奔逃一條路了。
勒費弗爾元帥心急如焚,朱塞佩・克倫蒂諾又何嘗不是呢?
法國人的壯盛軍容顯然震懾住了他,雖然那位格裡爾指揮官一直聲稱法軍不過是外強中乾的蘆葦,隻要他下令出城決戰,這一千名久戰老兵絕對能徹底擊潰那些該死的法國小崽子。
克倫蒂諾沒有選擇包豪斯的判斷,一個意大利商人如果輕信別人的話,那麽等待他的隻能是破產。克倫蒂諾是個標準的商人,比起聽從別人的建議,他更願意相信哪怕是外行的自己的判斷。
“固守待援!不允許任何形式的主動出擊,這是命令!”雖然包豪斯非常無奈,但他也隻能選擇遵從克倫蒂諾這個外行的命令,畢竟他是亞歷山德裡亞臨時執政官,擁有全城的軍政大權,能製約他的隻有議會。
一天到晚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的克倫蒂諾已經下定了決心,商人們通常首鼠兩端,善於觀望局勢,但是一旦一個商人下定了決心,那麽就沒有任何辦法能夠阻止他們了。
“……也就是說,您和您的士兵們在攻城的時候,我們會想辦法把城門打開,這樣您就沒有必要擔心沒有火炮的問題了。”
“但是我能相信你們麽,雖然我的確有把握強行攻下城市。”勒費弗爾元帥其實並沒有把握,但他顯然應該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強行攻城只會白白浪費小夥子們的生命,我們的重炮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我隻要再等個五天就行了。如果你和你所代表的那個人的確有誠意,那麽請給我一餓相信你們的理由。”
“我的理由很充分。”來人神秘一笑:“熱//那//亞的支援來這裡只需要一天,也就是說,如果你們明天無法攻下這座城,就會遭到兩面夾擊。”
“更何況有遠見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個‘熱//那//亞共和國’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憑借你們法國人的國力,想要剿滅這種弱小的政權實在是易如反掌。”
“我曾聽聞東方有一句哲理說‘聰明的鳥兒會選擇優秀的樹木築巢’,在我們看來,法國才是那棵值得我們築巢的大樹啊。”
“……那麽,請代我向執政官閣下問好。”
法國人的攻勢突如其來。
包豪斯根本料想不到缺乏重炮,缺少訓練的法軍竟然敢直接攻城,不過這也正好隨了他的意,畢竟克倫蒂諾隻說不允許主動進攻,但不代表他們不能反擊。
“給我狠狠地打這些該死的法國小雜種!”包豪斯狂放地撕碎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他粗獷的棕紅色胸毛――這個熱//那//亞壯漢顯然訓練有素,他筋肉糾結的大手在操作步槍時顯得異常靈巧,通槍管裝填舉槍射擊一氣呵成,射速比其他的老兵們快上一倍不止。
法國人則頂著城頭上的火力不斷向前移動,間或和準備射擊的意大利人一起齊射一輪。
包豪斯有些不可思議,法國人如此集中的集群移動簡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就算是滑膛槍精度極低,但面對如此密集的集群,閉著眼睛射擊恐怕也能打中敵人。
不過包豪斯很快便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了,法國人不顧傷亡的衝鋒,但目標並不是城牆下――按理來說缺乏火炮的攻城應該是利用攻城雲梯才對,但法國人的目標竟然是……
包豪斯的左眼猛地跳了一下,他幾乎瞬間就明白了法國人的意圖。
“快跟我來幾個人!”他突然向四周大吼道:“城門!城門!”
包豪斯和他的小隊終歸還是來晚了,負責看守城門的分隊被突來自背後的突襲打懵了,僅僅無力地反抗了一會就被消滅了。
迎接包豪斯的,是如潮水一般湧入城市的法軍。
“克倫蒂諾臨時執政官閣下。”亞歷山德裡亞議會議長,亞歷山德裡亞兄弟會分部負責人米歇爾・喬瓦尼正在向克倫蒂諾匯報工作。
“沒必要這麽陰陽怪氣的吧?喬瓦尼議長。”克倫蒂諾放下水杯,皺了皺眉眉頭,“您說您有重要信息向我匯報,那麽請講到底是什麽事?”
克倫蒂諾已經下定決心向法國人投降了,他知道隻要法國人願意進攻,那麽拿下亞歷山德裡亞隻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他與其與法國人死戰到底,還不如明哲保身直接向他們投降――說不定還能因此態度誠懇撈個一官半職。
他現在並不知道法國人已經突然發動了總攻,喬瓦尼進來的時候,他正在寫投降信。
“執政官閣下,您覺得我們勝算如何。”喬瓦尼突然向克倫蒂諾問道。
“您現在問這種問題有什麽意義?”克倫蒂諾很煩心,喬瓦尼的突然出現打斷了他的靈感――這本來該是一封措辭嚴謹,不失風度的投降信!
“我們沒有勝算!”喬瓦尼突然大喊道:“但是您卻下令抵抗,您難道不知道抵抗法國人的進攻會讓多少英勇的小夥子失去生命嗎?您這個惡魔!”
克倫蒂諾愣住了,他想不出喬瓦尼這是想來哪出。
“所以為了小夥子們的生命,為了全城市民的福祉,為了和平而繁榮的亞歷山德裡亞,也為了――”喬瓦尼突然話鋒一轉:“您別藏著掖著了,您剛剛是在寫投降信吧?”
“所以,也為了我個人的利益,和亞歷山德裡亞兄弟會的利益。 ”
說這句話的時候喬瓦尼的聲音很輕,不過在克倫蒂諾聽來這簡直就像是魔鬼的低語。
“請您去死吧。”
熱//那//亞遠征軍的老兵和支援武裝的市民們抵抗到了最後一刻,盡管人數上的劣勢使得他們在近身巷戰處處受製,但頑強的精神和戰鬥意志卻能夠讓他們在四面楚歌的境地下繼續戰鬥下去。
當新任亞歷山德裡亞總督米歇爾・喬瓦尼受命清掃被打的一團亂麻的城區的時候,負責清掃的人能在城市的任何一個你所能想到或不能想到的角落發現一具英勇戰死的意大利人的屍體。
包豪斯・格裡爾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正靜靜地躺在一家藥店的角落,這個著上身,筋肉糾結的壯漢看起來死前似乎是想點燃藥店內儲藏著的少量火藥,和法軍同歸於盡。
隻不過他並沒有如願,刺刀和子彈撕裂了他的身體,他旺盛的棕紅色毛發被凝固的血水緊密地粘連在一起,猙獰的面孔充斥著對敵人和叛徒的憎恨。
勇士的結局總是被叛徒出賣,這似乎是自古以來的定理。
取勝的法軍進駐了亞歷山德裡亞城,米歇爾・喬瓦尼因為開城有功被授予法國駐亞歷山德裡亞總督的職務,緊接著,熱//那//亞的援軍就來了。
提裡奧・卡塞朱培渾然不知自己面前這座城市和數個小時之前已經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