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麽?”桑塔羅薩伯爵問道,他現在的身份很尷尬,雖然他毫無疑問是這場起義的帶頭人,但按照坐在他面前啃著麵包的好友阿爾伯特“國王”的說法,如今整個皮埃蒙特王國的最高權力者顯然不是他。
“你太急躁了,我的老朋友,你差點把我給嚇壞了。”阿爾伯特打趣道,不過他的口氣顯然沒那麽輕松:“當我聽說你最開始的目標是向奧地利人宣戰時,我差點以為我們好不容易從他們手上弄回來的國家又要再一次落到他們的手中——說實在的,我對對抗奧地利人是在沒有什麽信心。”
“那只是一時糊塗,一時糊塗……”桑塔羅薩伯爵知道在這個問題上自己沒有什麽可以解釋的地方,只能這麽打著哈哈想盡量把這破事揭過去。
“好了,不扯這些有的沒的。”阿爾伯特大手一揮:“卡洛斯,說說你的計劃。”
卡洛斯應聲站了出來,他現在是燒炭黨與阿爾伯特的聯絡人兼臨時顧問,有這麽一個背黑鍋的在阿爾伯特也樂得當甩手掌櫃把所有事情一股腦地拋給卡洛斯處理。
桑塔羅薩伯爵用有些信不過的眼神看著卡洛斯這個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實際上也的確是二十歲)的年輕人,不過轉念一想既然阿爾伯特都認為沒事那麽他也沒必要擔心什麽。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開始獲取各地起義部隊的控制權,不過這件事情陛下已經派人去通知各地了。”卡洛斯掰著手指:“接下來是正式頒布憲法,只有頒布憲法我們的臨時政權才能獲得市民們的支持——關於這個事情最好是等雨停了立即去中央廣場附近舉行儀式,越快越好。”
阿爾伯特點了點頭,的確雖然現在他已經坐穩了國王的寶座,但沒有正式公布憲法的話顯然是名不正言不順,那些市民們也會選擇觀望而非支持——畢竟阿爾伯特雖然是聲名在外的立憲黨人,但又有誰能猜得出他這次究竟玩的是真立憲還是假立憲呢?
“接下來是最重要的事情。”卡洛斯重重的喘了一口氣:“我們應該再加大力度尋找目前已經失蹤了的前國王維克托閣下,務必一定要將他掌握在我們手裡。”
“我覺得我的哥哥真的不會做出違背他信仰的事情。”阿爾伯特有些無奈,卡洛斯畢竟沒能完全信任他:“他既然已經答應我不向奧地利人求援,那麽他就肯定不會這麽做。”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陛下。”卡洛斯繼續勸說道,這才讓阿爾伯特和桑塔羅薩答應繼續加派一些人手參與搜尋工作。
“還有一件事情。”卡洛斯突然又想起了什麽:“趕快派出前往奧地利的使節,務必將國內的變動說成是一次王室政變——如果是平民政變起義的話奧地利人肯定會插手,但如果只是王室內部的更迭那麽他們就沒有理由乾預了。”
桑塔羅薩示意自己讚同,接著便跑去和自己的部隊匯合,開始嘗試重新恢復都靈的秩序和城防——他們絕不能以為這樣就高枕無憂了,奧地利人隨時都有可能得到消息出兵,駐扎在米蘭的奧地利軍隊想要趕到都靈只需要至多不過兩天的時間,他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至於我們燒炭黨——”卡洛斯見桑塔羅薩離開,便轉向阿爾伯特說道:“我們已經動員起了所有人的人力,希望能趕在前國王陛下做出什麽事情之前逮住他。”
“我寧可你們不去管他。”阿爾伯特想到自己的哥哥會怎麽看這個搶了他王位的自己,不禁有些困悶。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計劃運轉,希望接下來的發展能夠同我們希望的一樣——”
“永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卡洛斯。”阿爾伯特幽幽地說:“我從小到大的經歷告訴我,你越想著成功的事情就越容易失敗。”
“我是說但願!”卡洛斯咬牙切齒:“但願我們能夠成功!”
“好吧,就聽你的。”阿爾伯特嘗試著吹了聲口哨,但沒有吹出來:“但願如此,畢竟我這好不容易才實現了夢想的一部分,我還想多在國王這個位置上坐兩天呢——你要知道,覬覦這個位置的人可還真不少。”
“哦?”卡洛斯可還是頭次聽說還有人會覬覦薩丁尼亞-皮埃蒙特王國這小小的王位,不過一想到自己面前就坐著個現成的也就釋然了:“具體有哪些?陛下可否說來聽聽?”
“你看,你身前就坐著一個曾覬覦王位並且已經在某種意義上成功了的繼承人。”阿爾伯特攤了攤手:“事實上如果我哥哥很平穩地把王位傳給我的話就根本不會有現在這麽多的破事,也不需要擔心奧地利人打過來,但是桑塔羅薩他們的起義就是這麽沒有章法——好吧卡洛斯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知道等我哥哥自然死亡傳位給我恐怕我也快差不多了。”
“咳咳。”阿爾伯特清了清嗓子以便讓場面變得嚴肅些:“還有就是還在薩伏伊那邊的一些家族後輩,不過讓他們這些從小接受法國教育的人來統治意大利在現在這個時代恐怕令人難以接受——”
卡洛斯知道阿爾伯特在暗示意大利人民排外情緒高漲——這年頭倒是有民族主義這個詞匯,不過它的傳播顯然沒有它的具體效用傳播的這麽廣泛。
“另外還有一位。”卡洛斯聽出阿爾伯特的聲音變得認真了起來:“還有就是我在摩德納的弟弟查理·菲利克斯——你肯定不知道他,那家夥就是個花天酒地的混蛋,不過我哥哥倒挺喜歡他的。”
“但不管怎麽說——”阿爾伯特歎了口氣:“我現在還是要盡管正式頒布憲法,雖然這很可能被我的哥哥、我的家族視作背叛——他們倒是不在乎我成為憲法派的支持者,但如果讓我親自來頒布憲法,他們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你明白嗎,卡洛斯,雖然我是隨時可以贖身的貴族,但和你們捆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已經徹底失去了家族的支持。”
“換而言之,我現在是個無家可歸的人。”
“但是您至少獲得了您曾經想要的王位。”卡洛斯說道,他不指望阿爾伯特能心甘情願地接受被家族拋棄的事實,但是卡洛斯至少還能安慰他。
“好吧,先不管這些有的沒的。”阿爾伯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上面空無一物,因為王冠被他失蹤的哥哥帶走了:“你說如果我要頒布憲法……具體用什麽憲法比較好呢?”
起義成功三天后持續了兩周的大雨終於徹底停歇了,盡管都靈的城市街道上到處都積滿了水跡,但熱情高漲的市民們還是蜂擁前往聖方濟各廣場上參加新憲法的正式頒布儀式。
阿爾伯特和卡洛斯、桑塔羅薩他們討論後決定采用完全1812年的西班牙憲法,畢竟如果使用法蘭西憲法恐怕會極大地刺激到奧地利人,而用不列顛憲法則可能會刺激到法國人——這兩個國家都是歐陸數一數二的巨無霸,盡管法國在五年前戰敗了,但它卻並沒有就此失去自己的列強身份,反倒因為波旁王室的複辟而變得更加穩固了。
“盡管市民們對於這個憲法還是有些不滿,他們希望更加徹底的憲政。”阿爾伯特疲憊地坐在椅子上說道:“但是我想我們現在應該已經徹底斷絕了奧地利人干涉的希望了。”
“各地的起義軍已經開始接受我們的整改與遣散,新憲法的妥協性也足以讓奧地利人閉嘴。”
“不,陛下,您漏了一點。”正當桑塔羅薩和阿爾伯特為此沾沾自喜的時候,卡洛斯出言打斷了他們:“我們燒炭黨盡管動用了各地的資源,但現在仍沒找到您哥哥的蹤跡,我們不能斷定他是否有向奧地利人請求軍事支援。”
“放寬心,他不會那麽做的。 ”阿爾伯特笑著安慰道:“但我不明白他突然跑掉是為了什麽……”
“大概是不願意看到自己戴了這麽多年的王冠突然從腦袋上跑掉吧。”桑塔羅薩伯爵笑道:“那個老家夥雖然很虔信,不理世事,但是對自己的王位還是很看重的。”
“卡洛斯,出事了,出大事了!”正在卡洛斯和阿爾伯特他們談笑間,事先已經取得了王宮通行權的勒皮托闖了進來。
“勒皮托,別急,慢點說,出什麽事了?”
“維克托逃到了摩德納,摩德納的通信人緊急傳訊給我們,說是維克托選擇了他的弟弟查理·菲利克斯作為新一任的國王,並要求阿爾伯特閣下進行攝政。(史實)”
“瞧我說什麽來著。”卡洛斯嘴上是在打趣,但臉色可不輕松:“準備作戰——或者投降吧,我想您說的對,您的哥哥的確不會打破自己的誓言向奧地利人求援。”
阿爾伯特艱難地吞下了一口口水,僵硬地點了點頭。
“但是您的弟弟呢?”
題外話,1820年被稱作意大利起義年,在這一年,意大利南部的那不勒斯地區,北部的皮埃蒙特地區,中部的教皇國同時發生了起義,不過在歷史上南部是燒炭黨起義,中部是宗教內亂而北部則是貴族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