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河北戰事漸漸結束,南方的戰役也到了尾聲,兩支唐軍在秦王李世民的率領下,左右夾擊,在南郡一戰擊潰了蕭銑親率的二十萬大軍,蕭銑倉惶東逃,號稱擁有四十萬大軍的西梁國一夜間瓦解。
唐軍勢如破竹,連續佔領夷陵、南郡、漢東、安陸、竟陵、巴陵、長沙等荊襄十幾余郡,蕭銑退縮到豫章郡,此時他身邊的軍隊不足三千人,但水軍大將軍來護兒率領的三百艘戰船,近五萬水軍卻沒有潰散,成了蕭銑的最後希望。
雖然應該一鼓作氣殲滅蕭銑,但此時,李世民得到了河北戰事結束的消息,他毅然下令停止向東進攻,隻留李孝恭率三萬巴蜀軍和八萬降軍精銳鎮守荊襄,其余二十萬大軍在集結襄陽,準備返回關中。
安陸郡,一支數萬人的大軍正沿著官道向西進發,隊伍中,李孝恭有些憂心地問李世民,“我們沒有將蕭銑全殲,是否有些不智?”
李世民微微一笑,“二哥覺得蕭銑的慘敗是什麽原因造成?”
李孝恭想了想道:“前兩天我和投降的江州總管蓋彥舉談過此事,蓋彥舉說西梁國內有兩個派系,一個是南華會派系,一個軍將派系,兩個派系互相攻詰,爭權奪利,鬥爭激烈,蕭銑偏向於南華會派系,不斷削弱軍將派系兵權,導致將領們普遍不滿,去年大司馬董景珍造反被殺,被一同誅殺者上百人,造成軍心潰散,我認為這才是蕭銑失敗的根源。”
李世民笑了笑,讚同李孝恭的判斷,“蕭銑此人外柔內厲,猜忌心極重,加之心胸狹窄,不能容人。連跟隨他創立南華會的王默也最後被他逼死,此等只能共患難而不能同富貴之人,能成什麽大事?所以我不把他放在心上,只需略施小計。便可將他內部再分化,遲早會被林士弘所滅。”
說到這,李世民又苦笑一聲,“話又說回來,蕭銑雖然猜忌之心極重,但他也過人之處,否則他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複新蕭梁國。按理我應該把他全部殲滅,以絕後患,但河北戰事結束,楊元慶必然率軍回河東,關中兵力不足,我必須盡快回軍,荊襄之事就交給你了。”
李孝恭默默點頭,他的當務之急並不是要繼續全殲蕭銑。而是要鞏固唐軍對荊襄的佔領。
這時,一名士兵指著遠處道:“殿下,京山縣到了!”
李世民凝視著遠處一座黑黝黝的縣城。吩咐親衛到:“把李京帶上來!”
片刻,幾名士兵將一名被俘的西梁朝官員帶了上來,正是楊元慶舅父,西梁朝鴻臚寺少卿李京,南郡城破後,他逃出城,準備去江夏郡找自己的長子,卻在路上被唐軍斥候所抓。
李世民對李京非常感興趣,這竟然是楊元慶的舅父,他要把此人帶回長安。李京雖然被俘,但還是受到了禮遇,衣冠整齊,食宿良好,他上前行一禮,“參見秦王殿下!”
李世民用馬鞭一指京山縣。微微笑道:“這裡是李少卿的老家吧!”
李京低下頭,臉上露出緊張之色,如果是回襄陽,走京山縣絕對是繞遠路了,可秦王居然從這裡走,顯然是有他的目的,李京已經隱隱猜到秦王的目的是什麽了,他心中開始不安起來。
李世民見李京不肯回答,也不勉強他,吩咐親兵道:“速把京山縣令給我找來。”
片刻,京山縣令和其他幾名縣官匆匆忙忙跑來,在李世民戰馬前躬身行禮,“卑職京山縣令范鍾離參見秦王殿下!”
“范縣令免禮!”
李世民語氣溫和問道:“唐軍士兵可有軍紀不嚴、侵犯民眾之事?”
唐軍在京山縣駐扎有一營三百士兵,雖然這些士兵比較粗魯,招搖過市,時而會有喝酒不給錢之事,但還沒有發生作奸犯科的嚴重案件,范鍾離心中還是有些擔心,時間長了,肯定會發生大案。
他恭恭敬敬道:“暫時沒有惡性案件發生!”
李世民臉色一變,反手一鞭抽向安陸郡都尉姚順,斥罵道:“我是怎麽吩咐你的,京山縣非同尋常,要嚴肅軍紀,校尉治軍不嚴,給我重打一百棍,立刻給我換人。”
都尉姚順嚇得滿頭大汗,連忙跑去調兵換人,縣令范鍾離心中感激,連忙道:“多謝殿下體恤地方!”
李世民淡淡一笑,又問他,“楚王母陵在何處?我想去看看。”
旁邊李京臉色霎時變得慘白,秦王來京山縣果然是為了楊元慶母親的陵墓,縣令范鍾離也有些不安,他害怕秦王毀陵,將來他無法向隋朝交代。
但他又不敢不答應,隻得帶著李世民一行人來到了數裡外的楚王母陵,老遠便看見了一座氣勢恢宏的陵園,佔地足有百畝,四周圍有高牆,陵內樹林茂密,一條白玉大道兩邊立著文武各十二人巨像,以及戰馬、駱駝等石像,正上方是一座半球型的白玉穹陵。
整個陵墓都是以皇太后的規格來建造,此時陵墓已經關閉,蕭銑原本派在這裡駐扎的士兵也逃走了,整個陵墓內冷冷清清,只有一個看陵的老人。
李世民凝視陵墓半晌,當即下令道:“開啟大門!”
這時,李京再也忍不住,上前躬身求道:“殿下,臣聞守德者不擾人先祖,隋唐雖為敵國,但與先人無關,請放過陵寢吧!”
李世民奇怪地看著他,半晌,搖搖頭道:“原來李少卿以為我是來毀陵破墓,你把我李世民看成什麽人了?”
他重重哼了一聲,不理會李京,大步向陵園內走去,李京一下子愣住了,難道自己誤會了嗎?
李世民走上陵台,來到穹墓面前,正面是一塊高五尺的墓碑,上寫幾個大字:‘亡母李氏之墓。’
下面有一行小字,‘兒楊元慶立,仁壽四年十月初九’。
李世民注視半晌,回頭對親兵令道:“擺上祭品!”
十幾名親兵擺上早已準備好的祭品,李世民接過三支香,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三禮,李孝恭也行了三禮,李世民這才對李京道:“雖然楊元慶是我的敵人,但從前不是,我是為故舊之情來祭拜他的亡母,但這並不說明什麽,他日在戰場上一樣是你死我活。”
李世民又吩咐范縣令,“以後京山縣每年稅賦的一半,用於維護陵寢,京山縣要好生看護陵寢。”
“卑職謹記殿下之言!”
李世民又掃了一眼隨從,“姚將軍可在?”
都尉姚順連忙從後面走出來,“末將在!”
李世民對他令道:“可另外派一隊士兵駐守陵墓,沒有范縣令同意,任何人不得擅入。”
“末將遵命!”
李世民一一安排好,他看天色已經不早,便對李孝恭笑了笑,“就這樣吧!二哥留下鎮守荊襄,防禦蕭銑和林士弘,我就回長安了。”
李孝恭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保重!”
李世民翻身上馬,一催戰馬,率領數千人向西北方向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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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郡,這裡原本是林士弘的地盤,一個多月前的一場激戰,蕭銑軍大勝,殲敵數萬人,林士弘率殘軍東撤鄱陽郡。
但蕭銑心中的喜悅還沒有消褪,二十萬唐軍便兵分兩路,閃電般襲擊荊襄,一日百裡,數日後便包圍了江陵城,蕭銑率軍倉惶應戰,卻被唐軍以逸待勞,在江陵城下,一戰將他的二十萬大軍擊潰。
蕭銑率三千殘軍一路東逃至豫章城,方才驚魂稍定。
離江陵之敗已經過去了近半個月,蕭銑也已從極度沮喪中漸漸恢復過來,他開始考慮自己的前途。
雖然這才慘敗幾乎拔掉了他的根基,但他還有一點殘存的實力,來護兒率領的五萬水軍沒有參戰,從而幸存下來,此時,千余艘大船就停在贛江之上,除此之外,他還收攏了近兩萬南華會士兵,這樣,他還有七萬軍隊,贛江兩岸和鄱陽湖畔的肥沃土地足以養活這些軍隊。
更讓蕭銑感到慶幸的是,唐軍沒有追殺到豫章郡,使他得到了喘息之機。
“陛下,微臣聽說是因為河北戰事結束,唐軍擔心關中有失,李世民才不得不撤軍。”
說話的是蕭銑的中書侍郎岑文本,他今年只有二十四歲,年輕有為,執掌西梁朝機密,深受蕭銑的信任,正是他的再三鼓勵,蕭銑才慢慢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
蕭銑今年只有三十六歲, 容顏依舊堅毅成熟,但頭髮已經斑白,頗有一點鶴發童顏之感,蕭銑站在窗前,凝望著遠方的贛江,以及贛江上的千桅林立,心中思緒萬千。
他歎了口氣,“我本還怨恨隋朝未能支援我,可現在看來,唐軍就是抓住了隋軍進攻河北的機會,隻怨我實力太弱,竟然被李世民一戰擊潰,如果再能堅持半個月,或許時局就不一樣了。”
“陛下”
岑文本剛開口,蕭銑便擺手打斷了他,“從現在開始,我已決定臣服於隋朝,去除帝號,以梁國公自居,你不要再稱我為陛下。”
“是!卑職的意思是,主公可以向東發展,滅掉林士弘,收攏他的軍隊,以圖東山再起,為了保證軍糧供應,可以先取宜春郡和廬陵郡,大軍從贛江南下,勢如破竹。”
蕭銑背著手走了幾步,對岑文本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獲得隋朝政治上的支持,就煩請先生去一趟太原,和楊元慶再好好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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