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借住的大嬸已經睡著了,程勳先把洛亦然抱回房中,又拖著陳二狗扔到他們屋後的柴房裡,怕陳二狗醒來後亂喊,他乾脆脫下襪子堵他的嘴,然後找了繩子將人綁了個嚴實。
程勳的腳步極輕,這一系列動作居然沒驚動大嬸,待他收拾好一切回到屋中,就看到洛亦然的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正安靜的躺在床上。
小丫頭蓋著一條薄被,恬靜的面容就像睡著了一樣,呼吸平穩,體溫也恢復了正常,一切正向好的方向發展著,隻是一直沒有醒來,程勳歎了口氣,也沒有打擾她,自己和衣躺在了她的身邊。
不知道小洛醒來會不會變得跟自己一樣呢?
有她夢寐以求的白皮膚,或者耳通目靈的超能力?又或者是力大無窮行走如飛?
還是算了吧,她已經行走如飛了,再來個力大無窮,還要不要他們這些男人活了。
程勳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思緒漸漸的飄了老遠。
他其實並不清楚自己怎麽會變成這樣,猶記得那年他拚了命的修學分做項目,終於等到博士畢業,興衝衝地跑去英國找女友,抱著一大束玫瑰打算來個大驚喜,結果卻真的收到了個驚喜――看到女友在和別人熱吻。
事情就是這樣的狗血,那時候他還是個初出茅廬的熱血青年,頭腦一熱就衝了上去,結果那個側臉英俊的外國男人頭都沒回,直接伸手給了他一拳。
隻是一拳而已,程勳自詡身手不錯,竟然被拍飛了老遠,待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孤零零的躺在了醫院裡,身邊沒有一個認識的人,醫生說他的胸腔骨折內髒破裂,能保得一命簡直的上帝保佑。
他記得主治醫生還要拉著他好好研究一番,後來母親來了,帶著他轉院回國,後來的一切仿佛夢一般,身體的變化姑且不計,他再也無法思考,明明是留美的博士,卻連個最簡單的腦力勞動都做不了,拿著文憑輾轉呆了好幾家企業,空有一肚子知識卻不能施展,終於還是黯然辭職了。
他實在不願意呆在家裡啃老,就不顧母親的反對,毅然回到了家鄉的小城,在這裡他還有一份不需要動腦子的工作,好歹也算是自食其力吧。
躺在床上的這個女孩兒帶給他希望,程勳能感到自己在一天天好轉,他漸漸開始研究些簡單的東西,甚至希冀著有一天自己徹底好轉,重新站在行業的頂端,然後找女朋友問個清楚,為什麽七年的感情就這樣說背叛就背叛,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給他。
可如今他卻隻想著小洛能醒來,撒嬌也好,調侃也好,那個健康活潑的小姑娘現在卻隻能病蔫蔫的躺在床上,他甚至不敢帶她去看醫生――當年英國主治大夫拿著儀器研究自己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小洛是個女孩子,怎麽能受這般的屈辱。
洛亦然仿佛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在夢裡她終於摸到了牙牙,小家夥的身體冰涼又柔軟,仿佛一團柔滑的液體,順著自己的手指翻滾跳躍,很是開心的樣子。
“牙牙,我是不是摸到你了,你身體是什麽做的啊,怎麽可以隨意變化?”
洛亦然很是興奮,雙手把牙牙揉成各種形狀,小家夥也不介意,縱使被捏的扁扁的,還知道嘟起嘴吧來賣萌,把洛亦然逗得直樂。
“牙牙,這裡就是你的家麽,怎麽黑乎乎的啊?”
她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呆在一個陌生的空間內,渾身黑霧繚繞,空間正中隱隱有四個大字,正是那小篆寫的幻海情天。
牙牙拚命點頭,然後飛起來對著她做了個歡迎的姿勢,洛亦然噗嗤一笑:“你不是請我到你家坐坐嘛,椅子在哪裡?”
小家夥抓耳撓腮的很是尷尬,猶豫了半晌,忽然搖身一變,把自己擰成了個椅子狀的黑影,隻余一雙大眼眨來眨去,那樣子是示意洛亦然坐上去。
洛亦然哈哈大笑,拍拍牙牙示意它變回來,又好奇的問道:
“我記得自己失血過多昏過去了,怎麽會來到這裡?”
牙牙就抓耳撓腮的跟她比劃著,甚至努力的變幻嘴型來跟她說話,可惜就是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把個小家夥急的跳來跳去,恨不得抓個筆到地上寫字了。
洛亦然卻基本上明白了牙牙的意思。
不知怎麽的,來到這裡以後,她感覺自己跟牙牙有些心靈相通,它說的話連猜帶蒙差不多都能弄個明白。
原來之前她被刀割傷血流不止, 慌不擇路的拿牙牙附身的那張紙堵傷口,那天正是月圓之夜,凌晨十二點是極陰之地陰氣最盛的時候,種種巧合之下,牙牙便借著大陣之力脫離了紙張的束縛,搬家到了洛亦然身上,順便用自己的屋子幻海情天替她堵住了傷口。
如今那幻海情天便正正的印在她的掌心,洛亦然抬手看去,幸好隻是個淡淡的影子,不仔細也看不清楚,不然的話肯定會被人鄙視的。
牙牙還告訴她,鬼影也是要吃飯的,這些年它一直躲在紙裡面沒東西吃,變得越來越虛弱,差點兒就快餓死了,還好趙文魁檔案裡的那份死亡名單上,因為有家屬的確認屍體指印,附著著大量的怨氣,它才借機喘了一口氣。
後來見到陳勳它才徹底好轉起來,小東西是以仇恨怨氣殺戮之氣等各種負面情緒為食的,陳勳身上剛好充滿大量的這種情緒,比那些檔案什麽的靠譜多了。
洛亦然咂舌不已,程勳看著一陽光開朗的大好青年,怎麽全身負面情緒啊,這隱藏的也太深了吧?
直到牙牙給她解釋,她才明白那負面情緒是程勳體內另一個東西帶來的,那東西救了程勳的命,也折磨的他無法正常工作生活。
洛亦然感歎不已,她又跟牙牙玩了一會兒,才覺得有些不對,這若是個夢,也太逼真了吧,牙牙擠眉弄眼的細微表情都能夢出來,可是這若不是個夢,自己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