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坑沒能借到辦公室，最終回到了車上，躺在座椅上翻看卷宗。

　　他剛下樓，分局重案一組的組長常林就進了羅玉的辦公室。

　　“羅局，聽說小張來了?”

　　羅玉看了他一眼，道:“你們沒碰上嗎?他剛下樓……”

　　常林道:“我在辦公室看報告來著，聽人說小張來了，過來找他聊兩句，好長時間沒見著他了。”

　　微微一頓，又道:“羅局，你是不是打算把楓葉苑的案子交給他?”

　　羅玉沒好氣道:“不交給他行嗎?你能搞定?”

　　常林嘿嘿的笑著，卻沒有絲毫尷尬，道:“我要是能搞定，就不來這找局座您了。”

　　羅玉道:“到底想說什麽，直接點，待會我還要去市局開會呢。”

　　常林道:“也沒什麽，就是這兩天閑著，打算跟小張後面……”

　　話還未說完，羅玉就打斷了他的話，道:“你想學習張坑的破案方式我不反對，但有兩個問題。第一，你不是第一次跟他合作了，你學到了什麽嗎?又或者說，你能理解他的那一套嗎?第二，這個案子一直都是二組在跟，除非小薛放棄這個機會，否則輪不著你。”

　　楓葉苑的案子一直是重案二組在跟，二組組長叫薛平，今年三十歲，兩個月前調入西城分局任二組組長。和羅玉一樣，他也是從警官學院畢業，算是羅玉的學弟。他從基層做起，業務能力很強，在宛陵下面的霍縣任職時，有‘薛爾摩斯’之稱。

　　進入西城分局之後，他的勁頭依然不減，接連破獲兩起刑事案件，直到接手楓葉苑的案子才停滯下來。

　　“我就是摸不透小張那一套，才眼巴巴跑來求您不是?這小子忒邪門了，東看看，西望望，就把案子給破了，比嗑瓜子都輕松。至於小薛那裡……”常林道:“這小子正鬧情緒呢，您把楓葉苑的案子從他手裡給收了回來，他就已經夠不高興的了，這時候您再讓他跟著張坑當學徒，我估計他敢跟您拍桌子！”

　　羅玉瞪了他一眼，道:“敢跟我拍桌子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常林一臉諂媚，道:“那是，其實我也就是一比喻，局座您別放在心上。”

　　他四十來歲一大漢，面對比自己小了十歲的羅玉，不僅沒有半點前輩的矜持，反倒是一副狗腿子的模樣。但如果你認為這就是他的真性情，那就大錯特錯了。在西城分局，他也是響當當的一條硬漢，脾氣硬起來時，比羅玉還要倔上三分。但他這人有個特點，那就是特別敬佩業務能力比自己強的人。張坑、羅玉都是他的敬佩對象。尤其是羅玉，他是打心眼裡敬佩。在他看來，一個單身母親拉扯著一個孩子生活，就已夠不容易的了。可是您瞧人家，硬是憑著真本事坐上了局長之位，想不佩服都不行。

　　“老常，你要真以為張坑的破案方式就是東張張西望望，我隻能說你白認識了他那麽久。”羅玉道:“至於小薛那裡，你也別挑撥離間了……是，他是傲了點，對你這個老前輩也不夠尊重。但你不覺得，像他這樣心高氣傲的人，最適合跟著張坑後面嗎?”

　　常林不由豎起拇指，道:“局座英明！我說這家夥最近尾巴都翹上了天，您怎麽也不管管，感情在這等著他呢。高明，局座，我必須要拍您的馬屁，您這招不僅高明，而且也挺損的……”

　　羅玉沒好氣道:“怎麽說話呢?別忘了你們組的差旅費還壓在我手上，不打算報銷了是吧?”

　　一組這次出外勤，差旅費嚴重超標，按規定局裡肯定是不予報銷的，但羅玉深知外勤人員在外面的辛苦，因此早早就把目光瞄準了張坑和楓葉苑業主基金會，隻要楓葉苑的案子破了，差旅費自然也就跟著解決了。

　　“我這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嗎……”

　　常林笑道:“當初您說服任局長，請來張坑當顧問，重案組的人包括我在內，就沒有不罵娘的。咱是紀律單位，而且專業就是破案，請一個外人來當顧問，而且還是個小年輕……嘖，這是打我們大家夥的臉啊！結果呢，人家還真是來打臉的，一連兩件大案，困了咱全局上下三個多月，結果人家東走走西看看，四十八小時都不到，就麻溜的破了。當時那情形我記得一清二楚，除了您和任局長，就沒人敢看張坑的眼睛，大家夥都臊得慌……當初就有人說您夠損的，自己業務能力強也就算了，還招來個更的，把大家夥的臉都給抽成了豬頭！”

　　微微一頓，他又繼續說的:“薛平的業務能力確實不錯，但比起張坑來，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最重要的是，人家張坑多內斂啊，可你瞧這小子，眼睛都他麽長到頭頂上去了。我知道，您讓薛平跟著張坑主要是為了磨磨他的傲脾氣。可您有沒有想過，越是心高氣傲的人，自尊就越強，如果不事先給他打打預防針，我擔心他的心理會出問題。”

　　羅玉輕描淡寫道:“第一，他的心理如果真的出現了問題，就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他根本不適合警察這個職業。第二，既然你閑得慌，這個預防針就交給你去打吧……”

　　常林想了想，道:“行，這個任務我接了，也算是提攜後進了。對了，局座，您剛才說的差旅費是不是有出處了?”

　　羅玉道:“等張坑解決了楓葉苑的案子，你的差旅費也就能報了，我這麽說你能懂嗎?”

　　常林心領神會，高興道:“懂，簡直是太懂了！”

　　兩人交談時，重心一直集中在差旅費和薛平的身上，完全忽視了真正的重點，也即是楓葉苑案件的本身。

　　似乎在他們看來，當張坑決定接手時，這樁案子就已經結束！

　　…………………………

　　張坑在車中看卷宗，只看了個開頭，就在略帶炙熱的陽光中睡著了。

　　等他醒來，已是下午五點。

　　他抹了把臉，直接開車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

　　他住在A大旁的一棟公寓，緊鄰風光優美的鏡湖。

　　這棟公寓的住戶大多是學生，A大的居多，也有一些其他院校的，比如A省藝術學院，紅石影視學院，宛陵戲劇學院……

　　隨著紅石影視基地的不斷壯大，很多藝術院校都搬來了宛陵，或是整校遷移，或是設立分校。演藝公司和經紀公司更是如雨後春筍，一茬接一茬的往外冒。當然，倒閉的也很多，據統計，在宛陵幾乎每天都有經紀公司和演藝公司倒閉，同時又有新的公司敲鑼打鼓的宣布開張。

　　張坑之所以租住在A大旁邊，主要是為了方便蹭課。

　　他在A大蹭課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主修犯罪心理學和社會心理學。

　　“張坑，昨天是李教授的課，怎麽沒見著你?李教授還問你來著……”

　　電梯中，張坑遇見A大的學生，他笑道:“掙錢去了，我不像你們，還沒出校門，就有大公司、大集團上門招攬，我不努力掙錢，將來你養我?”

　　對方是個女生，長得挺清秀，笑吟吟看著張坑道:“行啊，你這個頭養起來雖然有點吃力，但帶出去倍有面子啊。”

　　說笑了幾句後，張坑問道:“昨天李教授都講了哪些內容?”

　　女生道:“我這有筆記，請我吃飯的話，免費借你抄。”

　　張坑笑道:“沒問題，不過得等幾天，這兩天我有點事，到時候我打你電話。”

　　女生道:“能帶個朋友嗎?”

　　張坑道:“誰啊?”

　　女生道:“杜月，紅影的，今年大三，演過一個女配，據說馬上又要進劇組，還是女主。”

　　紅影就是紅石影視學院，在這棟公寓樓中，除了A大的學生，就屬紅石影視學院的學生最多。

　　張坑道:“我說就咱倆不行嗎?來個情侶套餐什麽的……街角那家店就很不錯，專營煎餅果子和豆漿，兩人吃的話，還能打九折。”

　　女生嗔道:“你就貧吧……我是認真的，人杜月就想見你來著，求了我好幾次。”

　　張坑奇道:“見我幹什麽?”

　　女生笑嘻嘻道:“還能幹什麽?瞧上你了唄，人家說了，你身材魁梧，氣質硬朗，等當了女主角賺了大錢，就你……”

　　張坑笑道“那可抱歉了，我既不賣藝也不賣身。”

　　女生道:“行了，跟你說正經的，人家是有事求你，又不知道你的電話，所以才拜托我的。”

　　既然是潛在的客戶，張坑也就不再說笑，道:“我的電話你不是有嗎?”

　　女生道:“手機被人偷了，換了號碼。”

　　張坑點了點頭，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道:“行，你讓她聯系我。另外，我收費可不低，你跟她說過嗎?”

　　“我沒說，但人家早就知道了。”女生接過名片，將號碼往手機輸，口中道:“大名鼎鼎的死要錢、財迷張，別說是咱這棟公寓了，A大附近誰不知道?說起這個我就有火，你在A大不知撈了多少窮學生的錢，一次好幾百，還死不請客……”

　　張坑笑道:“姑娘，如果你知道我在外面的收費標準，就不會這麽說了。從你們手中賺的錢，還不夠我交房租的。”

　　女生撇了撇嘴，道:“騙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