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浮出水面先把青銅片遞給晨曦,然後才撐著池塘邊緣上去,甩甩頭上的水:“下面就只找到個這東西,你能看出點什麽不?”她把青銅片上的水漬擦乾,眯著眼看看上面的花紋,點頭道:“恩,應該就是這個東西在作祟了,你看,上面還有紅蠟封印的痕跡,想來應該是被封著的,結果被寨子裡的人挖了出來。↖,”
我伸手把衣衫的下擺擰乾,“我也是這麽想的,雖然不知道嘛來頭,但是總感覺邪得很,應該就是它了…呃,你能從這片東西上看出來歷不?”
晨曦聳了聳肩,略略搖頭,跟著就把碎青銅片收進了口袋:“回去幫你看——既然你找到東西了,那快走,這地方呆久了我惡心。”她根本不管我褲筒還在朝外淌水,徑直伸手一拉,扯著我的衣角就走了。
我倆從寨子裡穿過,路上刻意對周圍的吊腳樓上了心,不過無論是我還是晨曦,都沒有再找到任何一個活人,看起來整個寨子中的人都已經喪命屍鬼的爪下,最終變成了座死寨。
按照最初商量的,他們應該在寨外大炮叔他們留下的最後個記號那裡等著,誰知到了那裡一看,我瞬間傻眼…他姥姥的,這都成習慣了是吧?
只要留著等人,那人指定不見,也不管留著誰,留了多少,反正都要給我來這麽下子,讓哥們膽顫心驚應個場,這-他-媽究竟玩兒的是哪一出啊?!
這次,到底又是出了什麽事兒?
我滿懷疑惑,腦中像是陀螺般的旋轉不停,生怕這幫人出了意外,別人我管不這。但宗大叔鐵勇這倆對我和晨曦卻意義非凡,真要出了事兒,你叫我怎麽去面對…
忐忑之間,我不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晨曦,誰料卻看見她滿臉笑意,正抿著嘴盯著我。一絲一毫也不緊張——我先是一愣,跟著勃然轉身,朝著旁邊的樹林中破口大罵:
“他姥姥的,你們居然敢躲起來嚇我!給爺我滾出來,等我進來找到的話,晚上非要把你們褲子扔到茅坑裡不可!”這麽一叫,林中塊巨岩後面立刻就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其中大炮叔顯然很不滿:“你怎麽這麽不禁得事兒啊?葉子一嚇你就依了,還非要出去不可?”
另外一個聲音明顯是鐵勇。語氣中滿是不屑:“哼哼,實話實說,你要是不想明天去茅坑撈褲子,那就跟我出去,葉子這孫子別的優點沒有,但說到做到卻從來沒改過…”說話之間,鐵勇已經堆著笑從石頭後面出來了,一見面就和我打哈哈:“葉子。真有你的,居然被猜到了。”
“就你那點破伎倆。還想騙我?”被他們這一嚇唬,我臉色自然不會好看了:“鐵勇,你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啊…”說著話,我揉著拳頭就挨了過去,擺出副準備揉擰丫的架勢,鐵勇立刻停下了腳步。雙手直揮:“別啊,葉子!你聽我說,這可不是我的主意,完全是他們的主意。”
他們?
我朝巨石望去,看見一群人從後面邊笑邊走了出來。當中除了宗大叔他們和救出石屋的人之外,還有五六個身著迷彩、腰挎ak的越南人,他們紅布條扎發,腿穿軍靴,一看就是越南本地的傭兵,其中有個漢子很親熱的和大炮叔搭肩而出,正是我們曾經見過的馬三拳。
到了這時候,那宗大叔才給我解釋,說馬三拳見我們很久沒回來,頗為擔憂,於是便召集了手下,沿著我們進山的路線一路尋了過來,沒幾天就找到了吉普車,但是他們不敢進這扇子裡山脈中,只能繞著外圍尋找,後面便來到了這山下。
進寨子的山路頗為崎嶇,車子開不進來,所以馬三拳就把車子留在下面,帶人上來查看,剛剛到這寨子外就遇見了大炮叔他們一行。聽說了他們的經歷之後,馬三拳跟著就想起了扇子裡山的屍鬼傳說,立刻招呼大家躲了起來,以防萬一。
有了馬三拳的相助,事情馬上變得簡單了,我們沿著山路走到了山下,果然看見了停在路旁的四輛越野車。大家夥兒一起擠到車上,經過幾小時的顛簸之後,最終把我們帶回到了明良,把那些村民打發後,我們又休整一夜,這才重返老街。
老街是馬三拳的地盤,到了這裡就和到家差不多,我們除了好吃好喝的呆了一天之外,還找到了足夠的藥品,把在山上受傷的地方挨個處理——晨曦當初雖然用藥避免了大家中毒,可是畢竟沒有辦法防止發炎,此時我們才弄到了盤尼西林,所以也就這時候才把裹著的傷口給解開了。
情況並不樂觀,路上雖然沒人吭氣,可是到了這時候一看,才發現大家的傷口都已經開始潰爛發炎,所有人中只剩下了我、鐵勇、晨曦和張建設情況稍好,其他人必須馬上進醫院,晨曦心中急著想要看父親的筆記,於是只能請馬三拳幫忙把大家安排進醫院,而我們先行一步回到了國內。
邊境已經開放,我們一路順利,數天之後總算安全返回了四九城,這次前往越南的冒險也算告一段落,暫且無事了。
回到四九城,晨曦第一時間就聯系了徐弘鳴大師,從四九城各處借到古拉丁文的書籍,然後對照著父親的日記開始翻譯。可惜的是,當年破四舊我們搞得確實徹底,這些書硬是一本都沒留下來,找了好幾天也沒尋著本有用的,最後還是得打電話回英國才把書給找齊了。
書到後,她便一頭扎進了書堆中,按照當年最流行的話說‘就像饑餓的人撲在麵包上一樣’,直接等同坐牢,貓房間裡嘛事兒也不管了…
那段日子,晨曦確實隻做了這麽一件事,就連宗大叔回來也是我和鐵勇陪著去的醫院,廢寢忘食那是一定的,估摸著距夜以繼日亦是不遠,差一步就焚膏繼晷了,實在是辛苦得很,但成果卻不容樂觀,只不過翻譯出來前面一部分,後部分他老子在古拉丁文裡面一加密碼計事法之後,她根本就找不著北了…
她忙她的,我和鐵勇也沒閑著,那些天還真發生了幾件有趣的事兒來!
因為形形色色倒爺的努力,當時的四九城已經不再是藍綠軍裝的天下了,雨後春筍般冒出了各式各樣的新派服裝,大尖領、的卡其喇叭褲、牛仔褲和的確良襯衣引領了潮流,我和鐵勇家裡那些軍裝瞬間落伍,穿身上就跟乞丐進城似的,讓我倆立刻明白了當務之急是什麽——那就是搞幾件當下最流行的衣服換上,別再被人當鄉巴佬了!
當時要買衣服最多的就是國營供銷社,不過那些衣服款式老不說,顏色還真不怎樣,最重要的是售貨員給拿件衣服只要穿得上就行,那管你合身不,臉還黑得跟鍋底似的愛理不理,我和鐵勇自然不願去哪兒找罪受,趁著口袋裡還有二三十塊錢,當時就來到了五道口服裝街,希望找個倒爺來選身好的。
我倆晃了沒一會功夫,身邊就湊上來個戴鴨舌帽的小青年,壓低嗓子問我們看不看衣服,我和鐵勇略略點頭,他當時就把我們帶到了個後面的小院子裡,在門上瞧了兩下:“喂,開門,我是三兒,帶人看貨。”
那鐵門嘩啦一聲拉開,探出個鬼鬼祟祟的腦袋:“行了,進來吧…”當這丫的目光落在我倆身上的時候先是一愣,接著頓時綻放得跟朵花差不多,聲音也高了八度:“葉子,鐵勇,是你們!”
這孫子喇叭褲、牛仔服、鴨舌帽加上蛤蟆墨鏡,光看臉還真認不出來,後來聽著這聲音我才瞬間醒悟:“哎呀,蒼蠅,居然是你小子!”看見老朋友鐵勇也樂,衝丫肩膀就是一拳,親熱的叫道:“好小子,現在混得不錯啊,嘖嘖,看你這身穿得真跟漢奸差不多了!現在怎麽樣?”
“什麽叫漢奸啊,鐵哥,這叫時尚,你不懂,”蒼蠅滿臉得瑟,把我們朝院子裡拉:“我能怎麽樣,回來混地兒唄,倒騰點衣服掙點小錢…三兒,趕緊去倒水,裡屋把衣服給我搬出來…”丫朝我倆上下打量,憋著笑:“你們哥倆這身還真是懷舊,我都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都算我的, 隨便你們挑。”
三兒很快從裡面抱出幾個大箱子,當著我們的面一打開,喝,裡面還真是不少,各款各式的衣服最新不說,顏色看著也舒服,當前街上穿得人都不多。我倆也不管那麽多了,瞅著合適的各挑了七八樣,把自己全身上下給擼了個遍,嶄了一溜子順眼。
蒼蠅生意不錯,我們選衣服的時候,另外兩人又帶了買主過來,不多會功夫就幾大十到手,只不過他倒是念舊,有好貨都等我倆弄合適了,這才叫三兒拿去外面給人挑。
等我倆換好,蒼蠅退開兩步上下一打量,這才點了點頭:“不錯,換身衣服,你哥倆看著精神多了,只不過好像還差點什麽…”他皺了皺眉,轉身從旁邊取了兩頂鴨舌帽給我倆扣上,朝鏡子面前一推:“行了,這樣就完美了。”
果然,鏡子裡倆小子人模狗樣衣冠楚楚,別說,還真有點那潮兒的架勢!
看我們衣服換好,蒼蠅直接把手在哥倆肩上一搭,“走,全聚德,今兒非好好喝上兩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