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孔微鏽,常孟楚用刀猛然一劈,那銅鎖從中間豁開變成兩半,如此乾脆利落讓他微微得意,一旁的景語卻心中咯噔一下——如此輕易就被毀的鎖,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盒蓋打開,映入兩人眼簾的竟是——
一塊長條端正、青泥精胚的沉重長磚!
“這、這怎麽可能!”
常孟楚頓時臉色大變,睚眥欲裂幾乎不敢相信,“我親手從井裡撈上來的!”
景語目光一閃,面色凝重不見半點波瀾,那般淡漠的眸色卻讓人感覺窒息壓抑,“把過程詳細說說吧。”
聽完所有經過,他垂眸不語,端起桌上微涼的茶抿了一口,“東西在你脫手的那一瞬,已經被她掉包了。”
他蘸了茶水,在桌上劃了四劃,形成了一個井字,微微一笑道:“以她的智慧,若是真要算計什麽,只怕十個你也不是她的對手!”
常孟楚臉上微微抽搐,卻終究忍下了這懊喪與怒氣,“東西現在落到了她手上,該怎麽辦?”
景語唇邊笑意加深,想起那個聰慧狡黠的少女,那笑意也變得三分溫柔,三分無奈,還有四分的苦澀,“我會讓她乖乖還回來的。”
常孟楚瞥了他一眼,目光中略有不信,“她現在已經跟你鬧翻了。”
“我們之間的深厚淵源,不是你能明白的。”
景語的聲音裡,有悵然,有懷念,更有著決然的自信。
如郡,她看起來性子冷,實則卻最是重情,只要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必定會轉圜念頭的。
只是。他剛剛才揭穿了她父親跟朱棣勾結的陳年舊帳,害得她受到金蘭會所有人的猜忌,她只怕心裡還在怨恨著他……
如郡,我只希望,你能遠遠離開這些腥風血雨,這些爾虞我詐,你為何不能明白我的苦心!
他黑眸之中光華閃動,痛苦的澀意一閃而逝,卻終究化為決然——
無論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這一盤棋,我定然會下到最後!
而且,我也將是最終的勝利者!
那些虧欠我和你的,虧欠大家的人,終究要付出代價!
廣晟帶著錦衣衛的精銳從東廠疾馳離去,駿馬的馬蹄翻飛,清脆的叩響了街上青石條板,兩邊的官吏商民遠遠的站著,如避蛇蠍。
“大人。這不是回我們衙門方向啊!”
李盛狠抽了兩下馬鞭,追上了半個馬身,在他後側高聲問道。
“去城西的殯村。”
廣晟沉聲道,李盛卻覺得莫名其妙——城西的殯村都是停放的低階妃嬪和宮女的遺體。也沒什麽厚殮祭祀,等到了日子就入土為安。
“那個叫做紅箋的女人,屍體就停放在那。”
廣晟的聲音從他身前逆風而來,話音簡短而凝重。顯示他心情不佳。李盛摸了摸鼻子,決定不再多嘴。
不一會就出城到了目的地,殯村之中倒是不如大家想象的那般荒涼。白瓦黑牆很是寧靜肅穆,有看守的老太監昏花著老眼出來接待,看到這麽多錦衣衛束甲帶刀殺氣騰騰進來,腳下一軟幾乎昏過去,在廣晟耐心問了兩遍後,才帶著他們去了一間朝北的殮房淨室。
紅箋的屍體被孤零零放在這裡的一個棺木裡,周圍甚至用著冰——她的身份尷尬而特殊,並非妃子宮女,但也不是哪些尋常的罪奴賤籍,朱棣雖然對她很是不喜,對她身上的秘密卻是朝思暮想,下面的人察言觀色,當然不敢把她丟到亂葬崗上,於是就放在這,並叮囑要好好保存屍身。
廣晟命人將屍身從棺木從起出,平放在案台上,錦衣衛有精通仵作的,上前去仔細看了,跟他稟報道:“死者身中八箭,其中四處分別射中心、肺要害。”
廣晟聽到這意料之中的答案,卻並不見任何失望的表情,八支箭已經從死者身上取出,相信在他調查之前,宮裡的高手已經反覆驗看過了。
他取過染著血的鐵箭,細細對比死者胸前的傷口,大小、角度都仿佛對得上,但他卻總覺得有什麽不對。
他眉頭皺得很深,突然俯下身,嗤啦一聲,將女屍身上唯一遮體的衣服撕開,徹底露出雪白卻又滿布血汙的豐盈雙峰。
他的臉湊近,幾乎要貼到那兩點嫣紅之上,本該是色情猥褻的一幕,因為他那般絕色端美的面容、犀利凝重的神態,反而顯得詭譎陰森。
旁邊的錦衣衛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在做什麽——跑這麽遠,難道就是為了近距離觀摩女屍的春光?
正在此時,廣晟突然開口道:“這具女屍,不是那個紅箋。”
這一句嗓音低沉,聽在眾人耳邊,卻宛如晴天霹靂、暗室鬼笑,所有人都被嚇呆了!
“這、這怎麽可能?”
廣晟直起身來,目光卻仍停留在紅箋胸前——那裡,本該有他在馬上上逼問紅箋時,用牛毛細針在她胸前戳出的幾個極為微小的孔洞!
那種細針是錦衣衛刑訊逼供特製的,能穿透皮肉到達肺部、肉筋之中,讓人痛不欲生,卻又幾乎不流血,針孔小到肉眼難以辨認,所以需要眼睛貼近仔細觀察才能判斷。
而這具女屍,雖然死狀、死因都非常一致,但惟獨胸口沒有這些針孔——所以,這充分證明,她並不是紅箋!
面對眾人的疑惑,廣晟想要解說清楚,卻是欲言又止——他暗中去突襲紅箋的馬車,逼問她實情,是想替紀綱和錦衣衛洗清罪名,查清真相,但這只是他私下的冒險行為,不能訴之與口。
“因為當時我也趕到了現場,正好看到了她身上的某個特征。”
他含糊帶過, 卻更讓人覺得高深莫測。
不顧周圍人敬佩、猜測甚至懷疑的目光,他的眉頭皺得更深,看著案台上的屍體,那般銳利的目光,好似要將她戳出一個洞來——
如果這屍體不是紅箋,那又是誰?
真正的紅箋去哪了?
是誰下的手刺殺?又是誰偷天轉日?
這裡面到底蘊藏著什麽樣的秘密甚至是陰謀?
一層層迷霧包圍著這件案子,讓這本來就神秘的事件,更加難以捉摸。
廣晟想起他向皇帝允諾一個月破案,頓時心裡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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