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胡閏知道,我估計袁家和其他幾家也知道,他們的後人要麽流放了要麽在逃亡,這個秘密就一直沒泄露出去。 ”
“聖旨裡應該關系到朱棣軟肋的秘密,而這張地圖,能夠輕易出入皇宮大內,直搗黃龍。”
景語目光閃動著睿智的光芒,“當初胡閏假裝投誠,以及朱棣突然狂怒,將他凌遲處死,這裡頭應該大有文章。”
常孟楚看了他一眼,“你心裡應該已經猜到了,不是嗎?你們讀書人就是有太多彎彎繞繞。”
“我也不能肯定,但是據我推測,胡閏出賣朝廷秘報和軍情,助朱棣入京,是因為他們幾人已經看到朝廷必定敗亡的頹勢,於是乾脆放手一搏,引蛇入甕,讓朱棣順利進入那座皇宮,然後就要發動什麽機關——如果我沒猜錯,也許是要讓當年建文帝的那場大火重演!”
“利用無人知曉的密道和宮裡埋伏的暗棋,要做到這樣不難,朱棣應該險些喪命卻逃過一劫,因此狂怒不已,但又不能明說,於是將胡閏凌遲處死後仍然不能消氣,竟然將他剝皮實草後成人皮燈籠,懸掛在宮門頂端——唯有這樣,才能解釋這一切。”
景語娓娓道來,分析得頭頭是道讓人信服,常孟楚聽得心神動搖,歎息道:“如果真是這樣,這一局還真是險奇——可惜,朱棣還是逃過一劫了。”
“當年設計的是幾個文人,他們對軍務所知有限,況且過於心急,手忙腳亂之下必定有不少漏洞,朱棣麾下有好些厲害人物,別的不說,光是當年隨侍他身邊的三寶太監,就是個狠角色,也許是他或者別人目光如炬,看出了破綻。”
景語沉靜的說道:“他們當年沒完成的,就由我來繼續這個計劃吧,而且,更加龐大、精密、完美……”
他站在窗邊眺望遠方,亭台院落美輪美奐,高樓燈火明滅次第,如此美景,他的心中卻只剩下無邊的暗黑怨憤。
渾身的血脈都在這一刻激越翻湧——這一次,他絕對不能失敗!
紀綱已經倒台,朱棣也必須死,而這個毀滅他父親以及無數志士、精魄的朝廷,也不必再存在……
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罪惡的虛無而已。
就讓他來代替上天,執行這最後的報應!
常孟楚站在旁邊,看著景語這般漠然佇立,卻隻覺得眼前這份平靜充滿著詭異的張力——仿佛在下一刻,就會爆燃開來,變成驚心動魄的漫天殺戮……
也只有這個男人,能給人這樣的感覺——這個行走在光與暗、平靜與怨毒之間的男人,在這一刻,終於要露出他的崢嶸面目!
就在他感歎之時,景語收住腳步,回過身來打開衣櫥,似乎要更衣出門。
“我要去見一個人,一個看似聰明,實則愚不可及的天潢貴胄。”
他冷冷一笑,“世上有成千上萬的蠢人都能吃一碗安生飯,但惟有自作聰明的,才會成為我的手中棋子,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夜近三更,萬花樓之中,卻有一處特別包下的貴賓間,還有一絲燈火脈脈而亮。
其中一人身材挺拔魁偉,相貌英武而豪邁,衣著看起來只是個普通富人士紳,卻掩不住眉宇間的桀驁英華。
他正來回踱步,看似悠閑實則越來越快,顯示他內心並不平靜——燈燭的火光映在他瞳孔裡,照亮了那最深處的華焰——那樣一種激動和貪婪,好似惡狼猛獸一般。
突然門板一響,他驀然回身去看,卻發現只是風聲拍動,頓時心頭失望,眼中光芒更加焦急。
“勞動殿下等候,學生實在慚愧。”
清朗嗓音在身前響起,他再轉過頭來,卻發現窗板已經從外打開,一人青衣翩然,書生打扮,正在含笑看著他。
“薛先生,你可算來了!”
漢王朱高煦眼中凶光一閃就不見了,只剩下激動和喜悅,大步上前,雙手拉住那人的衣袖,“孤王等你,就宛如鄉間老農盼望甘霖一般,雖然心急,卻是喜出望外。”
朱高煦平日以交橫跋扈凶殘狠戾著稱,此時卻一派禮賢下士的親熱作風,景語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掙脫了他的雙手,笑容宛如清風明月,“殿下謬讚,倒是把薛某看得太重了。”
“薛先生乃是堂堂東廠的幕後軍師,劍膽琴心才學過人,孤王早就仰慕,卻因為顧忌父皇,一直不敢親近,收到您的傳書,隻覺如虎添翼,大事可成啊!”
朱高煦早就聽說薛語這一號人了,以區區舉人的身份卻可以在大理寺直面君王,一鳴驚人,後來竟然放下到手的榮華富貴,去襄助剛剛成立的東廠。
這個東廠,眼看著就要替代錦衣衛,成為偵查官民叱吒風雲的一柄利器,此人的前途不可限量,卻沒想到他竟然願意站到自己這邊,朱高煦自己說的喜出望外,倒是沒有撒謊。
恭維過後,他壓製不住內心的急躁,問起先前在信件中提到的內容,“薛先生,你之前說太子和皇太孫即將有異動,只要暗中抓住線索,就能當場抓住,讓這項圖謀徹底破滅,是真的嗎?”
“這是我們東廠剛剛偵緝到的線索, 本來應該第一時間匯報聖上的……”
景語嗓音儒雅動聽,卻是不動聲色的蠱惑著眼前權欲熏心之人,“皇太孫私下調動太子六率的兵力,時間就定在您出城祭拜徐皇后的那一日,就是下個月初四。”
“什麽!”
朱高煦悚然一驚:那一日正是朱棣原配徐皇后的忌日,她與朱棣乃是結發夫妻恩愛非凡,兩人曾經相約,死後葬於故地北平,朱棣在那邊修建了長陵,但工期長久,因此靈柩是停在城外的殯宮之中。
太子和朱高煦兩人,一是為了彰顯自己注重孝道,也是為了討父皇歡心,每年的這一日都要去殯宮祭拜並齋戒三日。但如今太子被禁足宮中,去那裡的便只剩下漢王一人了。
“他、他竟然敢……”
朱高煦咬牙不敢相信——在他眼中,侄子朱瞻基雖然很得父皇喜愛看重,但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乳臭未乾還很稚嫩,沒想到,他居然有這樣的膽略和手腕!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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