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戰爭,我們需要麵包!”
“殺了那些劊子手。”
“衝啊,是時候讓人民來決定自己的未來了。”
敖華和夥伴安靜地趴在法蘭西銀行大廈屋頂,他已經在這裡潛伏了足足兩天兩夜,換做一般人恐怕早已熬不下去,但對他來說卻並不算太辛苦,因為他隸屬於情報部克克勃外勤組的一位狙擊手。
能夠成為萬裡挑一的狙擊手,敖華很為自己驕傲,更難能可貴的是,他還是位呂宋人,也正是因為這個身份,讓他在歐洲大戰法國普遍仇視華人的情況下,得以利用呂宋土著的身份,以反對新華佔領,支持呂宋抵抗侵略的噱頭秘密潛伏了下來。
作為一位狙擊手,安裝在步槍上的瞄準鏡就是他的千裡眼,兩天來對面市政大廳內發生的一切他都看了個清清楚楚,尤其是好幾次還曾經鎖定了那位法國總統。
可和眼前的景象比起來,鎖定法國總統和官員的事情簡直不一直提,瞄準鏡中的世界已經徹底亂了套,焚燒、煙塵,爆炸和槍聲,全都交織在一起,女人和孩子的哭喊,男人們被屠殺時的嚎叫,不僅刺耳,也預示著這個他生活了兩年的國家正在慢慢沉淪。
波爾多完蛋了,法國也完蛋了!
鏡頭裡,一個普通法國男人跪倒在那些身穿藍色工作服,扎著毛巾的士兵面前,神情激動似乎在辯解著什麽,可他的解釋,他的哀求和祈禱在一秒鍾後便全部失敗,士兵舉起了左輪手槍,對準了他的腦袋。
槍聲被吵雜的叫喊聲遮蓋,但敖華還是通過旁邊的火光,能看到腦漿和鮮血從左側大腦飛濺而出的畫面。
男子就這樣倒在了血泊中,士兵很快拔掉了他手指上唯一值錢的戒指,然後又鑽入了旁邊的一幢大廈內,片刻後大廈內便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和女人的慘叫。
無論把瞄準鏡轉向哪個方向,都是這樣一幕地獄般的畫面,到處都是屠殺和暴亂,女人被暴徒們拖入了街角,孩子們孤零零的站在街道兩旁互相擁擠在一起,看著大人們為了生存去“革命”。
敖華讀的書不多,來法國這麽久也沒學會幾句法語,但這幅畫面卻讓他明白了上面的道理,或許那些革命者自己也不想造成這樣的混亂,但事實證明當暴亂降臨時,最謙謙有禮的人也會被感染,會舉起屠刀向自己平時看不慣的人下手。
搔亂和屠殺只要開始就無法停止,不用太多知識也能預測到,等天亮後波爾多的漩渦和風暴向四周擴散,整個法國都會被鮮血淹沒,或許這會比一場大戰死的人還要多,很多!
旁邊的夥伴遞來了早已涼透的肉餅,敖華深吸了口氣,強迫著自己咬了兩口後又繼續貼上了瞄準鏡。
鏡片裡,對面的法國政斧臨時辦公大樓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一隊隊忠於總統的憲兵和士兵開始放下武器走出掩體,很快那些“工人”們就佔領了整座市政大廳。
突然,一輛沒有任何標志的卡車駛到了門口,敖華習慣姓的試圖瞄準對方,卻發現角度被擋住了大半,只能隱約看到兩位穿著軍裝的男子走下了卡車進入大樓。
就在有些沮喪的時候,被重點照顧的那間總統辦公室內人影開始晃動,由於之前彭加勒離開時窗簾半開著,所以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一位穿著法軍上校軍裝,相貌英俊的男子走入了辦公室。
他的嘴角掛著微笑,圍繞著辦公桌走了好幾圈後,就這麽在眾目睽睽下坐到了彭加勒總統之前坐的位置上。
敖華幾乎是下意識猛縮瞳孔扣緊扳機,因為此時此刻敢在那麽多陪同軍官和士兵注視下座上那個位子的人,肯定是叛軍中的大魚,說不定還是首領級人物!
努力抑製住開槍擊殺對方的衝動後,敖華最終還是松口了手指,他這次的任務只是保護和策應從國內來的突擊隊,並且監視叛軍的一舉一動,而不是去暗殺一個並不知道底細的叛軍高級軍官。
書讀得不多,但道理還是知道一些的,在敖華看來皇帝陛下並不打算現在就進入法國,要不然也不會去搞雞肋般的西班牙,帝國需要的是未來法國,而不是現在這個已經被戰爭,叛亂和仇殺搞得支離破碎不成樣子的法國。
辦公室內,斯內德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巨大的興奮感讓一向冷靜低調喜歡躲在別人後面的他有些忘乎所以,直到墨菲提醒他才收起了笑容。
“上校,總統……,不彭加勒提前離開了,前去伏擊福煦和維維安尼的人也沒有攔到他們。”
“該死的,怎麽會這樣!”
得到這個消息,斯內德狠狠一拍桌子,劇烈的聲響嚇得墨菲渾身一震,連忙補充道:“少校,我們已經控制了火車站和全部出城道路,相信很快就會得到好消息。”
“那就好。”斯內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雖然這裡不是愛麗舍宮,可總歸是總統的寶座,戀戀不舍扭頭看了眼後,才狠狠一瞪墨菲,冷道:“墨菲,你應該明白,他們必須控制在我們手中,必須!”
“是的。”
墨菲很清楚斯內德的脾氣,這個時候是沒有必要去和他衝突的,何況彭加勒等人也實在是太重要了,讓這些在法國有著深厚人脈,有著政黨背景的人逃走,將來勢必會對自己造成威脅,所以他立刻就動身向外走去。
當他腳步匆匆沿著樓梯抵達大門時,對面數百米外的銀行大樓頂上響起了輕微的槍栓聲,敖華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點寒星,他的任務是製造混亂。
而製造混亂的最好辦法,就是殺死一切從這棟大樓內走出來的人!
“砰。”
瞄準鏡裡走在墨菲前面的一位叛亂士兵被擊中了脖子,斷裂的頸部大動脈就像噴泉一樣將鮮血灑出,將半身之隔的墨菲渾身上下都染成了猩紅色。
大廳內,誰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眼看著即將成功的時候遭到暗殺,墨菲更是手腳冰冷,在聯想到彭加勒突然提前離開,福煦和維維安尼車隊改道不知所蹤,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寒感覺霎時沿著他的背脊爬滿了全身。
護衛終於從可怕一幕中清醒了過來,眼看著就要撲到革命委員會中執掌軍權的墨菲,但此時已經晚了,對面天台上第一枚彈殼已經和石板親密解除,叮鐺的輕響中第二顆子彈再次鑽出了槍膛。
當鏡頭對面那位筆挺軍裝,身邊護衛無數的法國少校被子彈擊中了面門,削去了半張臉最終倒在了護衛懷中時,一種讓人興奮地嗜血感瞬間爬滿了敖華全身,隻感覺渾身就像著火了般,刺激的再次推入了第三顆子彈!
市政大廳內的人都發瘋了,尤其是剛從樓上下來,親眼看到墨菲被子彈擊中,半個腦袋都被炸開的斯內德,更是臉色煞白,渾身戰栗嚇得一屁股坐到了樓梯上。
如同一盆冰水,將剛才的得意和滿足瞬間撲滅,在即將成功之際,卻看到了最好的助手在眼前被槍殺,而且還是這樣一副慘狀!斯內德已經是手腳冰冷!
敖華喜歡看著這種畫面,一人一槍便讓敵人驚慌失措,讓敵人風聲鶴唳!這便是狙擊手的最高境界。
槍聲清脆,一下又一下!既不連貫又不密集,和四周相比顯得很孤單,可就是這樣一種孤單卻讓所有人汗毛倒立,望著那扇敞開的大門就猶如看到了死神的大嘴,進出兩難。
二十分鍾,差不多了!
一連打完了四個五發彈匣後,敖華才看看表,然後在夥伴的掩護下撿起彈殼收拾好狙擊槍,在敵人發現自己向這裡雲集而來時,悄悄消失在了混亂的城市裡——
波爾圖城區邊緣,三輛轎車組成的車隊迎著夜色向郊外疾馳而去,坐在後座上的彭加勒不時扭頭向後看上兩眼,那幅火焰衝天的畫面讓他的心臟猛然一疼。
車窗兩旁,大批被爆炸和槍聲驚醒的波爾多市民衣衫不整的剛剛開門想看看出了什麽事,就被從中心城區逃出來的難民裹挾著向郊外狂奔。
謠言四起,有人說中國人重演美國阿爾伯克基那一幕,讓士兵從天而降直接打擊法國心臟。也有說是德國人打過來了,他們的坦克和機槍正在城市內瘋狂掃射。更有說爆發了革命,俄國蘇維埃革命那一幕將在法蘭西土地上重演!
沒人知道到底怎麽了,所有人都在逃跑,隻想遠離這個城市和國家。
衛隊長親自駕駛著汽車,眼前不斷竄出的人群已經讓他滿頭大汗,喇叭幾乎就沒停止過,可此刻還有誰會避讓這三輛沒有任何標示的轎車,至於僅剩的幾位衛兵更是心臟懸到了嗓子眼,仔細觀察著窗外是否有可疑人員。
“長官!”
就在大家急著趕往郊外時,前方的人群卻突然變得擁擠了起來,只見這段昨天還暢通無阻的道路竟然被設置了哨卡,兩輛滿載著士兵的卡車已經堵在了前面。
“該死的,怎麽辦?”
“衝過去吧。”
“不行,你看那裡,他們有機槍!”
長長地木柵欄橫在了道路中央,兩挺重機槍從旁邊沙包後探了出來,看這個架勢如果強行衝過去不被打成篩子就不錯了。
眼看著士兵開始挨個檢查出城的人,彭加勒等人已經是著急的滿頭大汗。
當遠處的士兵向車隊指指點點的時候,衛隊長終於忍不住了,連忙建議:“被發現了!總統先生,你們下車從旁邊離開,我來引開他們!”
“可是。”
“沒有時間耽擱了!”
衛隊長猛地轉身推開車門,就要把彭加勒退出車子混入旁邊的人群時,遠處兩道橘紅色的尾焰突然從黑暗中鑽了出來。
“轟轟。”
巨大的爆炸聲嚇得彭加勒和衛隊長全都低下了頭,等到抬起頭時前方已經是亂作一團,尖銳的口哨中只見到剛才還被他們認為不可能強行衝過去的機槍陣地已經化為了兩攤瓦礫。
不等大家明白什麽事情,黑暗中猛然鑽出了數道長長地火舌,只見到十幾位打扮奇特,戴著鋼盔的士兵肩抵槍支,半彎著腰,兩輛一組互相交替著衝向了崗哨。
“是他們,他們真的來了!”
盡管也是敵人,可在姓命攸關的時刻,眾人還是暫時撇下了戰爭帶來的仇恨,何況人家敢深入波多爾腹地搭救自己,這本身就說明了這場仗法國敗得不怨。
巨大的欣喜衝擊著彭加勒等人時,突然發生的交火也嚇壞了準備逃離出城的人們,剛才還不斷往前擠的人群就如同退潮般呼啦一下開始瘋狂向後逃竄,就在這時車隊身後也想起了密集的腳步聲,衛隊長只見到遠遠地數以百計的叛軍士兵正在向這裡蜂擁而來。
“該死的,離開這裡!”
衛隊長高聲叫喊的同時,腳下猛然一踩油門,轎車頓時如離弦之箭般衝向了前方交戰中的哨卡。
“隊長,他們來了!”
“保護車隊,大柱,帶人守住左邊!”
“順子,你負責右邊。”
“機槍壓製!”
看到車隊終於如約出現,在李濟深的帶領下猛虎突擊隊立刻如獵豹般向崗哨撲去。
雖然人多勢眾,但叛軍顯然被突然襲擊打懵了,尤其是開始時被兩枚火箭彈乾掉機槍後,無論是士氣還是火力都減少了一大截。
叛軍士兵裝備的都是法國製式步槍,和猛虎突擊隊普遍使用的17式突擊步槍相比,射擊速度和效率實在是太慢了,往往兩三支突擊步槍就可以壓製一個班還多。
同時從黑暗中鑽出來的幾十支突擊步槍組合在一起,火力簡直比機槍還要猛烈,眨眼間突擊隊就衝破了崗哨防線,在如此猛烈的火力下本就士氣不高的叛軍士兵再也管不了車隊,被打得抱頭鼠竄開始撤退。
李濟深第一個跑到車隊旁,敲敲車窗打開向裡面張望一眼,又拿出照片核對了一下後,心底終於是大松口氣,因為第一目標夫婦就安坐在後座上,雖然神色有些驚慌但人平安無事。
“總統先生,從現在起將由我們保證你們的安全。”曾在駐法使館工作多年的接應人員擔負起了聯絡工作,聽到熟練地法語聲後,彭加勒點了點頭。
“二狗,你開車。”
“準備撤退!”
被喊到的二狗擠開衛隊長坐上駕駛員位置後,又有幾位突擊隊員鑽入了轎車內,望著他們嫻熟的敞開車門向後射擊的動作,僅剩的幾位衛兵頓時大開眼界。
“三角釘。”
“呼叫飛機轟炸這裡。”
突擊隊員先是灑下了大量三角釘後,又搶佔了一輛法軍的卡車,隨著卡車啟動早已在天空盤旋的數架龍牙水平轟炸機立刻進入了攻擊高度。
集束炸彈是一種可怕的大范圍殺傷武器,雖然目前裝備部還未解決炸彈外殼自動分離技術,目前的集束炸彈還比較簡陋,就像是用無數小炮彈捆綁起來的大炸彈那樣,但威力卻並沒有多少削弱。
龍牙轟炸機貼著街道上空飛過時,三枚集束炸彈脫離機腹後不久便立刻散開,每枚650公斤集束炸彈內包含了18枚小炸彈,為了增大人員殺傷率,這些小炸彈的彈殼全都是特製的,而且炸彈外殼和中間還有個填滿了鋼珠和的夾層。
54枚小炸彈就相當於18枚152毫米陸軍炮彈,如同炮彈雨一樣眨眼就淹沒了整條街道,飛旋激射的鋼珠和破片更是化為了可怕的金屬風暴流,肆虐橫掃而過。
遠遠看去,擠滿了人和士兵的街道就仿佛盛開了無數火焰之花,美麗壯觀的令人頭皮發麻,可當硝煙散盡那些僥幸心存下來的人才發現,雲集在這條長約2公裡街道上的數千人幾乎全部被金屬風暴擊中,整條大街都躺滿了痛苦失去了胳膊和大腿,呻吟蠕動的軀體。
二十分鍾後,前往接應福煦和維維安妮的小分隊終於匯合到了一起,盤旋多時的六架大型四發運輸機在多達12架大黃蜂和16架龍牙轟炸機的保護下開始緩緩降落。
“總統先生,您必須離開了!”
第一架運輸機順利降落在土質臨時機場上後,李濟深轉身向敬了個禮:“他們馬上就要追來了,我們不能耽誤時間!”
遠遠地爆炸和交火聲似乎在催促大家加快腳步,第一次見到如此大型金屬運輸機的彭加勒和福煦都被它吸引了,隨著艙門打開,彭加勒在機組的攙扶下第一個登上了運輸機。
一直沒有停歇的發動機再一次咆哮起來,當兩架支援的大黃蜂戰鬥機從身邊高速掠過,運輸機終於在眾人焦急的注視下緩緩離開了跑道。
飛行員似乎知道這位法國總統的心情,從波爾圖上空繞了個圈後才想著地中海方向飛去,望著下面如同岩漿流淌般在燃燒的城市,彭加勒深深地歎了口氣!
1918年3月16曰凌晨,法國波爾圖發生了嚴重暴亂,法國臨時政斧所在地被叛軍佔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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