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總有一天

　　晚上。

　　車水馬龍的街道旁。

　　雖然很不情緣，但夏新池還是換上了一身暗色的便裝在四方指定的地方等待著，百無聊賴的他點上了一支煙站在喧鬧的路邊上吞雲吐霧。

　　“調度食糧啊……”

　　調度食糧那所謂的“食糧”，並不是去拿些大米青菜之類什麽東西，而是屍體。

　　各種因自殺或意外而死亡的人類的屍體。在未被人類發現之前，由店長老頭的眼線四方蓮示先發現的話，他就會把屍體藏起來，再通知芳村功善去接收。

　　最後這些屍體被存放在古董地下室的冷藏室裡，將來分派給那些有需要的、無法自己去殺人的喰種們。

　　好像古董裡面的諸位也是靠這個來生存的吧。

　　夏新池深吸了一口煙。

　　蠻討厭這種差事的。

　　在夏新池想著這些事的時候，一輛麵包車開到他面前停下。

　　然後車窗降下，駕駛座上的人惜字如金的說出兩個字:“上車。”

　　夏新池也不廢話，丟掉煙頭打開車門，坐上了車，對著駕駛座上的那人打了個招呼。

　　“喲，四方大叔。”

　　“嗯。”對方點頭髮出一聲鼻音就算回應了。

　　夏新池也不在意。他知道這個成熟穩重的大叔，四方蓮示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和自己的話嘮屬性正好相反。

　　夏新池剛把車門關好，車子就開起來了。唔，還是個不願意浪費時間的人。

　　身為一個話嘮不怕對方嗓門比你大、說話比你快，就怕面對的是一個沉默寡言且高度冷淡的人。畢竟你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話之後換來的只有一個音節的回應的話，再怎麽熱情如火也得被澆滅啊。

　　所以，夏新池在與四方同車時話也沒平時這麽多了。

　　“夏新池。”

　　“哦喲，四方大叔居然跟我搭話了！”夏新池驚訝的語氣不像是裝的。

　　“董香呢?”依舊惜字如金的四方。

　　“……”夏新池無語凝噎:“為什麽你們每個人見到我都要問候一下董香呢，難道身為古董元老的我還比不上剛來古董不到三年的董香……啊！我明白了。”

　　夏新池深邃的目光仿佛洞穿了四方，話嘮屬性被激發出來:“是因為性別問題嗎，沒想到四方大叔你也是這種人。話說，這真的沒問題嗎，畢竟董香可是你的……”

　　“我只是隨口問問。”四方嘴角不易察覺的抽搐了一下:果然，我不該開口的。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夏新池歎息著用手捂住了臉。

　　“……”四方突然扭過頭盯著夏新池，目光很是犀利。

　　“她在家努力複習呢。”夏新池馬上正襟危坐，嚴肅的說。

　　可惜撐不過三秒。

　　“哎！看路看路！有車有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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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了大約有十多分鍾後，車子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停了下來。

　　然後夏新池和四方走下車。

　　這裡是一條還沒有完全修好的公路，公路兩邊的樹林在大晚上顯得很是陰森，也沒有別的車輛會選擇在晚上經過這條路。

　　一陣晚風吹過，樹林搖擺起來像是巨獸的嘴會收割人的生命。

　　“哦喲，這個地方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東西’在哪兒呢?”夏新池問。

　　“跟我來。”四方從車子裡拿出六個特大號的旅行箱，分出兩個扔給夏新池。

　　“這次有這麽多嗎?”夏新池很驚訝。有六個旅行箱。

　　“……”四方沉默不答。

　　四方帶著夏新池走進了陰森的樹林，然後夏新池便看到了，潑灑著滿地的血……

　　“哇喔。”夏新池驚歎:“還真是……慘烈呢。”

　　一輛大型貨車和一輛汽車翻倒在一起，汽車已經被壓的殘破不堪，大貨車還算是挺完整的，恐怕大貨車裡面的人是在翻車的時候死的。

　　“車禍，汽車司機酒後駕駛……我來的時候七個人都沒救了。這裡太偏僻，所以公路交警還沒發現這裡。”四方簡短的解釋著:“裝吧，汽車的一家五口我去裝，大貨車的兩個交給你了。”

　　“七個人……嗎。”

　　“……”四方走到汽車前的時候，放下旅行箱合掌對著汽車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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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四方把裝的鼓起來的六個行李箱扔到了麵包車的後座，然後把沾滿血的大衣和手套扔到後座，上車。

　　“走吧。”四方的語氣和來時沒有一點兒變化。

　　“恩。”夏新池上車，把手套和外套脫下來扔到後邊，然後從口袋裡拿出煙，點上。

　　車子開走了，留下來沒有人及屍體的車禍現場和一陣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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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新池。”

　　車子內，四方朝著搖下車窗在抽著煙的夏新池問。

　　“恩！?”

　　“你是怎麽看待我們的?”

　　“……”沒想到對方突然會問出這個問題，夏新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你們?”

　　“喰種。”

　　“唔。喰種啊。”夏新池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一座座路燈，不答反問:“你是在問人類的看法，還是在問我的看法。”

　　“你是在說你不是人類嗎?”

　　“我可沒有說我不是人類呢。”夏新池笑。

　　“是人類的話還和喰種混在一起?是你的話，CCG更適合你吧。”

　　“我已經過了‘以為自己能改變世界’的年齡了。現在，我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了解了一點這個世界，所以，我多多少少能理解這個扭曲的世界，明白這個世界的扭曲點在哪裡。”夏新池抽了一口煙:

　　“我想，就算把喰種殺光，‘吃人’還是會以另一種形式在人類當中傳承下去的吧。這是人類的劣根，製造混亂只需要一個種族就夠了。就算沒有喰種，‘戰爭’也不見得能停止——在這點上，我很讚同店長老頭子的做法——既然沒有能力去改變，那麽就在混亂中尋求片刻安寧。”

　　“就算殺光了喰種，‘吃人’也會以另一種形式傳承下去……這是你的看法嗎?”

　　“嘿嘿，我有種猜想，如果喰種在這個世界上是屬於強勢的一方的話，會發生什麽呢……”夏新池突然露出值得玩味的笑容:“會不會出現這種場景，菜市場上的不再是人賣豬肉，而是喰種賣人呢。”

　　“……”

　　夏新池所描述的場景讓四方平靜的心狠狠地跳動了一下，他瞥著夏新池:“總感覺你很危險……”

　　“呵，是嗎。但這種猜想可不是空穴來風呢——‘喰場’和‘共喰’這兩種概念總有一天會迎來極限。到時候有些喰種一定會反應過來偷偷摸摸的狩獵已經不能滿足他們了，然後第一個喰種站起來振臂一呼…人類和喰種的全面戰爭的序幕也就會被拉開。總有一天，喰種和人類是會分出勝負的……話說，四方有參加過戰爭嗎?”

　　夏新池的邏輯思想跳的很快，正如他說著說著就突然問出的這個問題一般。

　　四方想了想，說:“八年前在四區與CCG……”

　　“不是這種小兒科，而是真正的戰爭。舉國之力，傾國之財，盡國之人的戰爭。”

　　“……”四方沉默了。不知道是因為夏新池的那句“小兒科”，還是因為自己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夏新池將煙吸至盡頭，然後往窗外一丟。

　　以車上視角去看，煙頭微弱的火光被遠遠的拋在後方，最後連一點火星都看不到了。

　　“我以前參加過。”夏新池平靜的說。

　　“……”

　　“因為手上沾滿了鮮血，所以才知道生命的可貴，所以我才會放下刀，跟著老頭子來這裡尋求片刻的安寧……”

　　四方不相信——以前?你遇到店長的時候貌似還沒有8歲吧！

　　但是他看著夏新池側臉上的表情以及那不像平時的眼神，質疑的話卻說不出口。

　　但是。

　　下一秒。

　　夏新池陰謀得逞般得“哈哈”大笑起來。

　　“四方大叔你信了！沒想到這招還能騙的到四方大叔啊！”

　　“沒有。絕對沒有。”

　　四方嘴角一抽，否認的話脫口而出。

　　看著在副駕駛座上捧腹大笑的夏新池，四方不禁想起店長老頭子對自己說過的話:

　　我總是看不出來他哪句是開玩笑哪句是真話，當我每次都差點相信他說的話的時候他總是告訴我說這是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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