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成太夫人和秦老夫人閑話。
“老姐姐這次出來隻帶了薛家小姐麽?”
秦老夫人有些赧顏:“苓丫頭也一道來了,她身上不大好,我讓她在房裡呆著。畢竟外面風大。”
“那就是老姐姐不地道了,既然來了為何不請她出來見上一面。對於這個未來的孫女婿我可是好些時候沒見著了,也不知長高些,長胖些沒有?”
秦老夫人道:“她一直病著,瘦得可憐,哪裡胖得起來。”
說話間,只聽得腳步聲傳來。薛愫便往門口看去,來的正是沈銳。卻見他一身天青色的織錦箭袖,襯得他更加清朗俊逸。腰間垂掛著青綠撚金線的宮絛,系著一枚長方形的雕花玉牌,並兩個繡荷包,穩穩的壓著衣袂。
“你來不快過來向曾家老夫人行個禮,怎麽說你也是個晚輩。斷不許拿你那臭架子!”成太夫人輕斥道。
沈銳大大方方的向秦老夫人作揖行禮,秦老夫人欲要起身,卻被成太夫人按住了,笑說:“孫女婿給你行禮,你就大大方方的接受吧。”
“老人家身體可還康健?”
秦老夫人含笑道:“世子掛記,老身還好。”
成太夫人又指了指薛愫笑說:“這是你妹妹!”
薛愫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秦老夫人向她使眼色,薛愫才邁了兩步,先屈膝道了個萬福,沈銳隻受了她半個禮。
兩人目光偶有相接,沈銳臉上倒略有驚豔之色。不過當他看見薛愫一副冷冷清清的眼眸時,又很快的恢復到了平靜如水的面孔。心中卻想,雖然是表姐妹,看人的眼神卻都是一樣的,讓人不舒服,仿佛只要沾惹著他,就是什麽糟糕的事情一樣,想到此處,沈銳心裡有些不痛快。
這時候淑苓到進來了,一眼也沒看沈銳,徑直走到成太夫人跟前,向她行了禮,又見過了張夫人和婉琪。
成太夫人讓淑苓坐在跟前,上下細細端詳:“好些日子沒見你了,在家忙什麽?”
淑苓含羞帶怯的回答道:“沒什麽讓我忙的,不過是陪著老夫人侍奉菩薩。”
成太夫人一聽,心裡倒喜歡忙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倒有如此慧根。甚好,以後到了我們沈家,你也陪著我一道禮佛。”
這讓淑苓回答不是,拒絕也不是,顯得有些尷尬。成太夫人又和秦老夫人道:“你們曾家的女兒我看個個都好,你養的綺姐兒和綠姐兒都不錯,只可惜嫁得遠。孫女輩中的幾個也都還好。”
“太夫人來讚了。”
成太夫人笑道:“我說的是大實話。”突然想起一事來忙道:“只是我們這位世子爺性子有些古怪,前些年仗著有王爺貴妃的寵愛有些橫行霸道,他爹她娘都犯愁。這兩年倒突然轉性了,收斂了好些,看樣子到底長大了。”說著又道:“銳哥兒,可不許欺負你曾妹妹!”
張夫人忙笑著提醒:“世子早就出去了。”
“這小子,出去也不說一聲。還是沒禮數。”成太夫人抱怨了幾句。
秦老夫人微微一笑,倒沒放在心上,倒是和成太夫人道:“太夫人這次上庵裡來打算住幾日?”
成太夫人說:“不過住兩天,興許明天就要回去。宮裡的貴妃娘娘上個月突然小產了,讓我出來找人做場法事。不然只怕還出不了門。”
秦老夫人聞言倒歎息了一聲,念了聲彌陀。當下圓通來請成太夫人到大殿那邊去。
這裡秦老夫人暗地裡吩咐淑苓,讓她去找幾張黃表燒了,乞求貴妃身體康健。
淑苓雖然遲疑了一下,但也答應了。
做法事的時候她沒有陪著過去,和薛愫倆在禪房裡抄寫經文。
下午時,兩位老姐妹要交心。淑苓和薛愫倆自便。淑苓便拉著薛愫在庵裡隨處轉轉。
妙真正擔水澆菜,淑苓倒高高興興的找她說話。又拉著妙真問:“這是什麽菜,那是什麽果子?”
妙真笑嘻嘻的說道:“曾家小姐養在深閨裡,十指不沾陽春水,自然不認得。”又一一向他們介紹:“這是萵苣、這是蒟蒻、那邊綠油油的一片的嫩苗是才栽下去不久的菘菜。架子上結的是……”
淑苓笑道:“那個我認得是葫蘆。”其實她內心倒羨慕妙真,無憂無慮,出家人的日子雖然清苦簡樸,加上妙真有些嬌憨的性子,過得隨心所欲,也沒什麽束縛。
“苓姐姐千萬不能動那個心思,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的使命不一樣,自然走的路也不相同。”
淑苓一怔,薛愫是如何看穿她的心思,連連否認說:“我才沒動什麽不該有的心思呢,別瞎亂猜。”
薛愫才不是胡亂猜測, 她從淑苓眼底流露出的情緒已經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不過淑苓上一世也沒遁入空門,這一世也沒有理由。薛愫倒不是那麽擔憂。
兩人隨意走了一圈,後來薛愫看見一座幽靜的院落裡,高大的銀杏樹的枝椏伸出了院牆。那裡的銀杏樹比她們住著的西院還多,忍不住想要進去瞧瞧,因此便問淑苓:“那裡是什麽地方?”
淑苓笑道:“怎麽你想進去看看?”
“也不知會不會是擅闖,畢竟是在庵院裡。”
淑苓拉著薛愫的手道:“不要緊的,那裡只是一座廢棄了的舊院子,沒人住的。以前妙真帶我進去玩過。”
兩人繞到了院門的地方,被雨水衝蝕過的門板上附著一層青苔,不過顏色早已不蒼翠,顯得有些灰蒙蒙的,門上的鐵環也滿是鏽跡,虛掩著。淑苓伸手一推,兩人邁過了門檻,進到了園內。
薛愫打量著,這座寂寥的院落,栽滿了梧桐樹,滿地黃葉堆積。因為是廢棄的,也無人來打掃,因此顯得有些頹敗淒涼。
淑苓耳邊傳來了什麽揮動的聲音,雖然稀疏,卻讓人無法忽略,拉了拉薛愫的衣袖:“你聽,是什麽聲音?”
薛愫豎起耳朵聽了半晌方道:“像是什麽人在揮舞著棍棒之類吧。”
淑苓滿是疑惑。不過很快的,那聲音又消失了,就像風帶來的一樣,又被風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