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鄧紅梅再次問起他作品的時候，秦放歌就已經選擇好了曲目。

　　他要彈的是肖邦的夜曲。

　　肖邦一共寫過二十一首夜曲，他要彈的就是第一首降B小調夜曲，他打算以後按著次序一首接一首彈下去。

　　這首是肖邦最早出版的夜曲，旋律優美，情緒豐富，深受大家喜歡。他之前練琴的時候也彈過，因為夜曲大都是浪漫憂傷的，這說夜曲旋律還很美，難度不算特別大，但需要練習的地方還真不少，對意境表達的要求也不低。

　　而夜曲，最重要的還是對內心感情的抒發。

　　醞釀好開彈之前，秦放歌也報了曲名，《降B小調夜曲》。

　　鄧紅梅和肖雨然面面相視，又會心地微笑起來，似乎，兩人都覺得秦放歌這個家夥，身上隱藏著太多太多的東西。

　　夜曲這種鋼琴題材，光聽名字，就有浪漫優美的感覺。

　　事實也的確如此，旋律優美，富於歌唱，以中速或者慢速演奏的夜曲，主要是描述夜的沉靜，和內心深處的感情。

　　就是不知道，秦放歌要彈的這首《降B小調夜曲》，會有著怎樣讓人覺得驚豔的表現。

　　坐在鋼琴前的秦放歌沉靜俊秀，從容優雅，說他是新一代的“鋼琴詩人”，估計百分之九十的觀眾都會承認。

　　第一句的樂曲，就給兩人驚喜，感覺從他指間淌出來的音符，就像在夢裡，從遠處輕輕飄來的一樣，微妙而靈巧。

　　她們也看得分明，秦放歌彈得相當緩慢，演奏的時候，音符中的感情特色也相當明顯，和他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

　　那柔美的觸鍵以及對細節的精細處理，都讓她們覺得，這就是真正夜曲的味道。

　　這其中的，技術性難度還是不小的，比如頻繁的對位，對演奏的要求就很高，如果不加以練習的話，左右手很難做到同步。

　　但在精準控制自己手指到不需要訓練地步的秦放歌彈來，一切都是那麽親切自然，一如夜晚的靜謐。

　　但這時候，即便難得有機會，近距離觀摩秦放歌演繹的肖雨然，也沒太注意這些技術上的細節，她把更多心思，放在了體會秦放歌表達出來的意境上面。

　　肖雨然一心幾用可不像秦放歌那個變態那樣遊刃有余，在必須有所取舍的情況下，本來就不笨的她也善於抓住重點，那就是領悟他的感情。

　　技術上的難題很好攻克，多練習就好，可對意境的把握，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在這點上，她倒是看得特別透徹。

　　鄧紅梅也差不多，不過她到底有鋼琴大師的鑒賞水準，雖然她自己的演奏水平沒那麽高，可她注意的方方面面可比肖雨然要多得多。

　　秦放歌的演繹手法，他的作曲手法，應用了什麽樣子的技巧，耍了哪些花招，表達出來的感情思想，都在她的間鑒賞范圍之內。

　　只是，在秦放歌沒有把譜子拿出來之前，她也不能妄下推斷，去評判他鋼琴演繹水平的好壞優劣。

　　她隻盡情去感受，去欣賞其中的美好與哀傷，這樣典雅精致，充滿詩意的夜曲，的確值得人閉目去聆聽。

　　鄧紅梅也聽得出來，在中段八度音型段落，那極具技巧性的演奏，似乎潛藏著作者如火的激情。

　　還有主旋律重複時使用的裝飾性華彩句，都為整首夜曲的增添了更多的光彩。

　　甚至，秦放歌在演奏的時候，都會不時閉上眼睛，像是更深刻地感受那種夜晚的寧靜，還有內心那種跳動的情緒。

　　而以他的超強能力，加上勝人一籌的感情表達能力，也確實彈出了評論家們所稱的那種，“充滿了夢中飽滿的甜蜜歡樂，把黃昏，夜的寂靜，以及這產生的一切都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整首夜曲的旋律相當優美，讓人聽得上癮，五分鍾的時間仿佛一晃而過。

　　肖雨然閉目，寧願沉醉其中，不願意醒來，至於給秦放歌的讚譽和掌聲，就暫時被她給忽略了。

　　但她越是這樣，秦放歌卻越是開心，這才是他孜孜追求的效果嘛！

　　鄧紅梅也沒有去訓她，說她有靈性真不是白講的，她現在就把握了夜曲最主要的東西，那就感情！

　　至於秦放歌，鄧紅梅沒急著表揚他的創作能力，以他現在的心境和實力，也不需要她這樣的表揚。

　　她還想拿到譜子後，仔細研究之後再做最後的定論。

　　鄧紅梅就問秦放歌要曲譜，秦放歌說回去再發給她。

　　至於創作背景，秦放歌就只能瞎編了，說是以前就寫好的，夜曲嘛！當然是在晚上彈琴的時候更有靈感，他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不就是白天上課晚上練琴嗎?只是他一直沒拿出來而已。

　　鄧紅梅望了他幾眼，算是接受了他的說法，這家夥還真是夠淡定的呀！

　　不過想想他接到周秀英的電話邀請，不也是這副表情，她就不去多想，這家夥，真的太過深沉，讓她看慣人情冷暖的老江湖都捉摸不透。

　　時間已經不早，即便鄧紅梅叫他再彈鋼琴，他也不彈了，說以後的機會多的是，現在就不打擾鄧老師休息。還拉上肖雨然這個同盟，可這單純的姑娘這會卻忽然變聰明了一樣，隻笑，就是不說話。

　　鄧紅梅心底那個氣呀！

　　只是秦放歌這家夥主意已定，打死不彈的話，她想強迫他彈也強迫不了，只能就此作罷！

　　鄧紅梅關心學生，生怕他忘記了，要他回去之後，立刻將譜子打出來發給她。

　　秦放歌欣然從命，治不了秦放歌，肖雨然這姑娘鄧紅梅還是收拾得了的。

　　這首降B小調夜曲，自然也就成了她新的學習任務，被鄧紅梅給布置了下來。

　　肖雨然這姑娘樂呵呵地接了下來，鄧紅梅明顯感覺的出來，比起先前那前奏曲和賦格的不情不願，她接受起夜曲這樣的任務來，整個人的表情都輕松得多。

　　這並不奇怪，女孩子天性愛浪漫，這樣的夜曲受她們歡迎，也是常理中的事情。

　　都知道，鋼琴系的教授們時間緊張得很，除了音樂學院要帶的那麽多學生外，還要給校外的輔導學生上課，就比如秦放歌和肖雨然兩位。只是，這兩位都不富裕，鄧紅梅把肖雨然真正視為弟子之後，也不收費了。至於秦放歌，估計倒貼錢她都願意的，他也是做過老師的人，深譜這些老師們的心理，也根本不提錢的事情。

　　但禮物的話，還是可以送的，表明學生們的心意嘛！

　　耽誤老師本來的休息時間，秦放歌他們可擔待不起，收拾下之後，就和肖雨然恭送老師出教室，然後一起下樓。

　　路過201教室旁邊，門縫裡還透出燈光來，鄧紅梅還忽然問起秦放歌，剛剛是不是他在201裡面唱歌。

　　秦放歌頓時大囧，肖雨然連忙離他身邊遠點，像是跟他劃清界限，反正她沒唱就對了。

　　鄧紅梅看著他那張臉就想笑，還評價道，“唱得是挺不錯的！你們怎麽和她們認識的?”

　　秦放歌說是通過朋友認識的，覺得她們都挺不錯的，熱情，青春，有想法，也是真心熱愛音樂的。他還琢磨著，這不算騙她，要把去酒吧的事情說出來，惹出來的麻煩估計也不少。

　　鄧紅梅卻警告他說，“我看你也是成熟穩重的人，也該知道，混進女孩子堆裡的話，就算沒那麽回事，人言可畏，也會傳出很多流言蜚語來，你自己要把握分寸，注意不要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

　　秦放歌很感動，因為他真切地感受得到，鄧紅梅這是真把他當成是學生，甚至是弟子來對待了。換了其他人，她肯定不會說這樣的話。他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自然不會好好心當成驢肝肺，連忙謝過鄧老師，並解釋說她們想改編他的作品，才和她們接觸的。

　　“你會的東西倒是不少！”鄧紅梅卻沒什麽好氣，這會，她倒是情願秦放歌沒那麽妖孽，最好只會有鋼琴方面的天賦最好。可不是嘛！她還得去跟民樂系搶時間，這怎麽得了！

　　秦放歌就講， “不管怎麽說，都是自己民族的樂器，還是多接觸比較好！”

　　鄧紅梅卻無情揭穿他，“我看你想接觸是學民族樂器的女孩子吧！總之，自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別到時候要長輩來給你們善後。”

　　秦放歌只能點頭稱是，天見可憐，就算他有那想法，人家女孩子也不見得會同意吧！倒是流言蜚語的話，防不勝防，可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又豈能完全防得住，只能說身正不怕影子歪。

　　“女孩子多了就是麻煩！”鄧紅梅邊走邊語重心長地跟他講，“你有大好前程，不要被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給耽誤了！”

　　秦放歌還是只能點頭，感覺她對他的事業倒是蠻有信心的。

　　送鄧紅梅到停車場，看她上車離開後，秦放歌和肖雨然兩人才算緩過氣來，時間也不早，就一起回住處去。

　　秦放歌還對她笑，“以後我們可就真是難兄難弟了！”

　　肖雨然也嘿嘿傻樂，還笑，“鄧老師對你可真好！”

　　“對你就不好?”秦放歌問她，“你這話可不要當著她的面講。”

　　肖雨然回答道，“我才沒那麽笨呢！不過我以前可的經常被她罵的，你就沒挨罵。”

　　秦放歌奇怪了，還問她，“我剛剛被教訓得還不夠慘?”

　　肖雨然嘿嘿笑著說還好，可以接受。